第61章 孽缘
浮桥的建成,除了隔三差五要防备娘子府纵火之外,倒也没有太大毛病。
后军人员递补前军,让侯国忠的神色缓了过来,每天依旧有三千步兵冲撞义军的阵地。
滚石、擂木、炮石、弩箭、药包都在持续消耗,义军的药包仿佛无穷无尽。
安平指挥着甲府,与丁府并肩作战,共同面对右神策军之敌。
史难得的神色凝重:“这就是朝廷精锐,遭遇药包的威胁依旧不退。”
安平一提木枪,率甲府迎上松散阵形的右神策军。
学精明了,这种松散阵形防御不了药包,却能将药包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
所以,即便有弩箭、炮石、药包的饱和打击,冲到阵前的右神策军兵丁依旧过二千。
这是一场苦战,即便安平力气过人,在侯国忠鸣铙收兵之后,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史难得身上挂了点彩,笑容却很得意:“娘的,回去跟那些旧袍泽吹嘘能打平右神策军,他们肯定不信。”
日复一日的枯燥攻防,右神策军固然折了上万人,倚仗地利的义军也折损了数千人。
损失之大,连一向没心没肺的舒武渊都黯然。
跟他一起吃过马汤锅的袍泽,很多都阴阳两隔了。
曹叔森的游奕府、楚中一的庚府,在汴水西岸与右神策军后军你追我赶,神出鬼没地破坏着粮道。
虽说成效不大,至少让右神策军没那么轻松。
让人咂舌的事情在汴水上发生了,一名无亲无故的右神策军校尉,为了获得王三娘的青睐,趁夜纵火烧了整座浮桥!
浮桥不是不能重新搭建,可需要的材料急切间往哪里找?
“将军,消息捂不住,这冲天的火光,儿郎们都看到了。”
录事参军头疼地开口。
捂嘴就更可笑了,兵丁保不齐给上一刀。
侯国忠面色铁青:“人呢?抓到没?”
校尉已经被王三娘乘走舸接去义军这头了,这是杀出来的孽缘。
“传令前军,拔营走桥梁返回汴水西岸。”
侯国忠叹了一声。
趁着沧州军还没有落井下石,撤吧!
扬州都督府的兵马根本没人管,山巨野面色古怪地带兵往南走。
哎呀,没能赶上一头溃败,不能趁火打劫,真是失败啊!
“义军万岁!”
幸存的义军兵丁声嘶力竭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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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失惨重是肯定的,还好义军之前接收了原徐州都督府的兵丁,磨合后倒也能填补空缺。
安薪嘀咕着,要让火药研制坊弄出火铳来。
突火枪只能算是火枪的雏形,完全是仗着新奇吓唬人,还不太实用。
其中的技术壁垒,即便安平大致讲解过,火药研制坊一时也无法摸索出来。
“什么?烧浮桥是因为对王三娘示爱?”
听到这话,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安平也有些吃惊。
这算不算为了爱奋不顾身?
纵然只是名校尉投敌,对右神策军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名校尉知道右神策军的屯粮点、知道营盘的弱点,随时可能引庚府、游奕府再放一把灿烂的烟火。
所以,进退两难的侯国忠才顺势撤兵。
损失过万,这个数量足够交代了。
这一仗应该算侯国忠的谢幕之战了,相信以这战绩,上元天子能容他,太子也不能容他。
兵权,太子早就迫不及待伸手了。
不管怎样,义军承受住了右神策军的重压,终究可喜可贺。
彭城街头,锣鼓喧天。
风昌带着州衙的官吏,迎接得胜归来的义军,面上洋溢着笑容。
经过这一仗,风昌终于相信,安平以前的话不是吹牛了。
盐府盘孝忠送来消息,扬州都督府在娘子府离开楚州之后,仍旧没有什么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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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宫,显德殿。
“孤就想知道,区区一个造反势力右神策军都拿不下,是真无能,还是与义军暗通款曲?”
面上又添了一道伤痕的太子眼神阴翳。
要从老爬灰手里抠出点兵权真不容易,以后让他住大安宫,让他试试百天殿门不开的后果。
侯国忠黯然出班举笏:“是臣无能,作战不力,臣请辞官回乡。”
太子笑得如夜枭一般:“孤听说,右神策军一名校尉为了粗鄙女子背叛丰朝,有没有这事?”
侯国忠应声:“确有其事。”
要是王三娘长得国色天香,丰亨或许能相信这事,可呈报上来的结果是:不仅相貌一般,唇毛还格外浓密!
就问一声,哪个好人会为这样的女子奋不顾身?
“要不,委屈侯将军御史台走一趟,自证清白?”
丰亨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一顿毒打,换取心腹掌控右神策军,还是很值的。
当日侯国忠得势时,对丰亨这个太子爱理不理,现在的太子也让侯国忠高攀不起!
侍中裴贞昌眼现不忍。
御史台那个鬼地方,钢铁进去,面条出来,就算侯国忠一点问题没有,也能拔他牙齿、敲断胫骨!
从上元天子登基到现在,能完完整整从御史台走出来的官员,不过两手之数。
侯国忠默然脱下阜绢甲,交出手中笏板,萧瑟地随监察御史往皇城的御史台走去。
“沧州节度使兵马‘观摩’,孤觉得已现反意,诸卿以为当如何?”
太子一声冷哼。
大臣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想触这霉头。
能怎么样呢?
善战的侯国忠已经入御史台了,难道指望“谴责死他”?
隔空谴责倒是容易,万一太子点名要人去沧州军谴责呢?
真以为那些节度使很好说话不成?
曾经有性情刚烈的使者去节度使地盘,指着节度使鼻子大骂,节度使请他学羊力大仙,到油锅里洗澡去了。
太子很满意群臣的沉默,这也是他树立威望的好时刻。
“沧州节度使遣左果毅都尉苍飞虎入朝,向孤解释当日事情,是节度使咸羽之子咸诗醉心兵事,特赶到宋州观摩。”
“念及咸诗曾出幽州节度使抵御外辱,孤决定既往不咎。”
看看,话不就圆回来了吗?
太子的大度、沧州节度使的请罪,不就成了一段佳话吗?
威信,就是这么树立起来滴。
沧州节度使吞并的那几个州?
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