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战坡山口
楚州盱眙(注)县坡山口。
一府兵马严阵以待,誓要将义军抵挡在楚州大门外。
貌似耿直的别将史难得满眼不解:“都尉,这癣疥之疾的义军,堵他干嘛?濠州都是送瘟神,楚州为什么不能那么干?”
面容粗犷的都尉楚中泽啐了一口:“脑子呢?人家去濠州只是路过,来楚州却是夺地盘的!”
“他们占了楚州,我们饿死啊!”
楚中泽身子伏地,伏远弩瞄准百步开外一名义军游奕发射,游奕应声倒地。
“都尉威武!”
楚州兵呼啸着呐喊,士气昂扬。
史难得有气无力地举起手臂,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半点声音。
威武个屁,有本事不要喝兵血啊!
义军队副曹叔森伏在马背上奔驰,左手执一面小盾牌,挡开另一支弩箭,手臂震得发麻。
机括的力量,当真不是个人能阻挡的。
刁得意一挥手,麾下的队正刁长谋带着一队步兵,推着自己改装的厚重盾车,狂呼着向坡山口冲去。
那一面笨重的大木盾,上面还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几支弩箭射上去,都不能穿透木盾。
法子是笨了点,管用就好,倒也对得起刁长谋的名字。
炮石呼啸,有砸到盾牌的,也有砸到步兵的。
盾牌呻吟着撑过了一轮炮石,刁长谋麾下的步兵死伤了几名。
“炮”通“抛”,炮车抛出来大大小小的炮石,一窠三十斤的标准装载量。
不论石头大小,从高空落下来砸中都是要命的,别说皮甲扛不住,就是铁甲也难保住性命。
刁长谋身后,义军用自制的简易竹竿弩跟楚州兵对射,看起来轰轰烈烈,实则没有什么作用。
射程就是一个致命的缺点。
“找树林、石头为掩体前进,竹竿弩射死他们!”
刁得意咆哮。
炮车这种战具,长途跋涉的义军是不可能有,哪怕之前多番攻破州县也分不到他们手上。
幸而楚州的炮车数量也不是太多,威慑意义大过实际杀伤力。
伏在土丘后的义军弩手被一箭夺命,立刻有另一名弩手压了上去,竹竿弩向楚州兵射出粗制滥造的弩箭。
虽然义军的弩箭十不中一,但有能力还击跟无力还击是两码事,至少楚州兵的气焰没那么嚣张了。
“杀!”
借此机会,临近楚州兵阵前、一直在盾车后头憋屈的刁长谋挥刀而出,斩开一支射来的生鈊箭,扑入楚州兵阵营里。
盾车后头的义军呐喊着,疯了似的杀入楚州营地。
虽然义军确实凶悍,可楚州步兵的木枪配合到位,同时三支木枪从不同角度刺来,身手再好的义军也难闪避。
刁长谋腿上中了一枪,鲜血直流,兀自呼喝着挥刀,斩杀一名楚州兵。
刁得意在千钧一发之际,率整团人马扑了上来,救下了刁长谋,生生逼得楚州兵退到第二个位置。
会一点草药的陈大胆迅速给刁长谋上药、包扎,几名辅兵抬着刁长谋离开战场。
刁长谋这一队人马大半已死,少数受伤的也由陈大胆他们包扎上药。
还是比不上官兵,人家有金枪药膏,哪里受伤贴哪里,那叫一个方便。
“损失太大了啊!”
刁得意对着安平发牢骚。
仅仅让楚州兵退后,代价就是他的乙团折损了近百人,将近二成的损伤。
战果,不过是留下了楚州兵二十来条性命。
原先在反贼团伙里,能够仗着人多势众吓唬地方兵马;
自立门户了才知道,哪怕是一对一,自己也不是朝廷兵马的对手。
倒不是说个人武力差了,只是那些兵马都接受过前辈们遗留的经验,知道刀子怎么捅能马上死人、怎么捅能三十六刀只是轻伤。
再有,他们配合的默契程度,是义军现阶段不能比拟的。
安平重重吐了口气:“这就是抢地盘的代价啊!”
这一仗,哪怕要安平提木枪上阵,他也得硬着头皮拼命。
毕竟,从来没有轻松捡得的地盘。
哪怕是丰朝控制力稍弱的楚州,遇到外来势力抢地盘,一样会全力以赴。
“为什么一定要夺楚州?”刁得意抱怨。
其实也就是嚷嚷罢了,刁得意并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比楚州更合适的地方。
楚州夹在丰朝与扬州都督府之间,偏偏哪头都不靠,多平原、临海、有淮盐之利,有十五万人口。
关键不算边州,总共就一府的兵力,文雅点说就是小儿持金过闹市。
就算他一府的兵力多达一千二百人,守楚州依旧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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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义军不再攻坡山口,只是垒石块、修壕沟,倒像防止我们偷袭一般。”
楚州别将史难得啧啧称奇。
真没看懂义军是什么操作,他们不是要进入楚州吗,怎么就驻足不前了?
楚中泽顿了一下:“别管他们什么心思,游奕、地听、定铺安排到位,谨防他们偷袭。”
“还有,叫什么义军,那就是反贼!”
“第一道防线因为你不尽力而丢失,罚俸一年!再失利,唯你是问!”
人到无语时真的会笑,史难得脸上满是笑容。
说得好像义军强攻第一道防线时,都尉楚中泽没有在场似的,责任全部甩锅给他。
老东西,最好别在前头杀敌,小心背后中箭!
游奕的安排,史难得刻意只派往西面,对于两侧及后方,呵呵……
至于说盱眙县西面都是低山、丘陵,绕行的难度不高,史难得可管不了那么多。
谁当兵不是为了吃粮?
因为楚中泽甩锅,痛失一年俸禄的史难得自然巴不得出事。
有本事,楚中泽倒是把史难得一辈子的俸禄扣光了啊!
史难得晋升果毅都尉的机会,被楚中泽生生按下,本来就一肚子火,再来那么一出,谁脑后不长反骨?
旅帅拔略胡深邃的眼里透着一丝焦虑:“别将,这样会出问题吧?”
史难得冷笑:“出不出问题都是我背锅,我为什么要卖力呢?他楚中泽要是扣光你拔略胡的俸禄,你会怎样?”
拔略胡脱口而出:“干死他!”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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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盱眙,音Xu y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