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以邻为壑
“将军，沧州节度使的鬼话信不得。”
都尉刁得意第一个表示，坚决不吃咸诗画的大饼。
“短时间内，没有明显的破绽，沧州军应该不会强攻。”
安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曹叔森瓮声瓮气地表示，游奕府绝不会因战事的结束而放松警惕，从游奕到潜伏的探子都不会放松。
刁长谋无声地笑了。
义军今天的态度，就表示自己这个海州刺史坐得很稳。
打仗嘛，哪怕众寡悬殊，刁长谋都不怕，只要还背靠义军，他就有死战的勇气。
安平轻轻摆手，中军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这就是威望，不是靠权柄恫吓与声嘶力竭的咆哮所能比拟。
“契约、承诺之类的东西，听一听就好，很多人的承诺，就是为了哄骗对方去死。”
“海州、己府这一头，要提高警惕，随时备战。”
“游奕府在义军控制区外围也要加强查探，不要让人钻了空档。”
“接下来，还得巩固义军对濠州的控制，楚中一无心扩军，仅靠庚府守濠州也吃力。”
“对扬州都督府的提防要上心，随时准备爆发大战。”
安平发号施令。
义军的底蕴还是差了点，两面受敌就很难受了。
咸诗暗示义军取亳州，虽然没有祸心，但义军吃不下了。
与其他割据势力不同，安平不是简单粗暴地占据地盘，还要将拥有的领土好生经营。
不说万民归心吧，至少不能出现尖锐的矛盾，日子也基本能过得下去。
土地兼并必须遏制。
豪强们对土地的控制欲太强烈，即便楚州都督府以淮盐的部分经营权，换取他们释放多余土地给庶民了，矛盾依旧存在。
安平对此并不太在意。
治乱循环的因素，除了腐朽王朝的天然弊端，还有人口与土地的矛盾。
藩镇之流的问题虽然很大，却不是根本。
安平保持清醒，没飘飘然，这就是好事。
独树一帜的义军，需要一个冷静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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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军硬碰沧州节度使而不败，战事规模虽然不大，却让这支队伍入了诸势力法眼。
好在楚州都督府的位置，严格说起来有丰朝直属州、府遮掩，多数节度使的兵马纵然有心围剿也鞭长莫及。
时不时找借口蚕食丰朝一两州可以，像咸羽那么高调、要吞下五六个州么，早晚会遭到丰朝的打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都督府别驾韦正鼎身子几乎趴到了舆图上，脸色越来越难看，嘴里嘟囔“他们怎么敢”。
十八万造反的矿奴，被相州节度使、博州节度使吸纳了二万，驱赶其余人口到虢州、陕州。
一场大规模的以邻为壑上演，各州、府、藩镇争相驱逐矿奴，矿奴经邓州、唐州、豫州、颍州，向徐州涌来！
韦正鼎清楚，“义”字旗号打出，义军就得承担不少额外的职责，原本与义军同源的矿奴，义军没法拒之门外。
可是，贸然入手这十多万人，楚州都督府压力倍增。
不仅是钱粮问题，还有如何安置的问题。
并不是楚州都督府就真容不下这十来万人，但这些人跟都督同出一源，会不会倚仗跟都督的关系来捣乱、导致难以管理？
“没有十来万人了。”安平眼里尽是疲惫。“最多还有八万人。”
虽然这些人跟安平、刁得意他们并不算亲切，却都是跟随黄先之造反的人，安平做不到无动于衷。
以前是没有能力啊！
不管怎么说，他们为黄先之而再度造反，也算有情有义，偌大一个楚州都督府，也能容纳了他们。
让史难得、风昌镇守徐州的好处也就出来了，他们跟矿奴可不熟。
让矿奴活着进徐州可以，得守规矩。
要不然，史难得可以直接赶走，让他们继续漂泊。
没有约束的接纳，只会制造灾难。
徐州刺史史难得表示，问题不大，区区八万人而已，彭城县有的是地方让他们效力。
彭城县铜山岛盛产铜矿，无非让这八万人重操旧业而已，难度并不算大。
丁府兵马阵列徐州边境，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八万矿奴心如死灰。
如果连义军都不肯收留他们，天大地大，再无他们的立锥之地。
人多势众没有用，能打不是死了，就是被节度使给吸纳了，即便有些蛮力也没胆量、能力打斗。
力大和擅斗是两码事。
“我义军将军、楚州都督安平，念尔等同出一源，愿意广开门路，给你们容身之所。”
“但，此地是我徐州刺史史难得所辖，你们入徐州，必须听从本官差遣。”
“闹事的，逐出楚州都督府，任你们继续闯荡。”
刀枪在手，史难得的底气十足。
长史风昌袖手而立，语带几分不屑：“这也就是使君慈悲了，换成本官，一律撵走。”
红脸白脸都得有人唱，才能够服众。
八万矿奴蠕动着，推选出八名衣衫褴褛的汉子站了出来。
“义军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将军愿意收留，给个安身之地，就是大恩大德了。”
“不过，我们也想知道，自己能为义军做点什么？”
说话这几个人，当初在濮州、曹州应该是读过书的，说得那叫一个委婉。
风昌挺直了腰板，小肚腩又显了出来：“让你们散居，势必与本地庶民起冲突。”
“本官想了想，彭城县还有座铜山岛，正好让你们继续挖铜矿。”
徐州之大，何止铜矿，铁矿、煤炭的储量也不低，只要肯挖，养活徐州都很容易。
八名汉子现出苦笑。
挣脱了绛州矿奴的身份，又到徐州来当矿奴么？
史难得脸色缓和：“义军所辖，工匠的地位与庶民平等，将军带来的家眷也同样有人在挖掘碱灰矿，不耽误他们的子嗣为官吏、兵丁。”
汉子们脸色舒缓了许多。
“那么，我们可以离开铜山岛进城吗？”
史难得嗤笑：“是让你们做工，又不是拿你们当人犯，谁管得你进不进城啊！”
“但是，徐州的律令必须遵从，违反了，就算你们是将军亲人都没用。”
恩威并施，八万人老老实实地跟随史难得的步伐向铜山岛走去。
能给一条生路就不错了，他们又不是义军的嫡系，也不是安平、刁得意的亲眷，穷途末路中，更没有资格提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