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兵临城下
“锁甲?”
苏恒听到宋济人送来几件锁甲,有些诧异。他将宋济人递来的一件如细铁链包裹的甲衣仔细端详起来,锁甲铁环套扣缀合而成,环环相扣,形如网锁。上面还有血迹和被撞击的痕迹,不过倒是没有锈迹,看起来还有些崭新。一件差不多有二十斤重,没有袖子,主要防护上肢要害。
“这五件得一百斤吧,宋兄就这么扛上山的?”
苏恒其实已经感知到了宋济人的身体状态,微微气喘,心跳略快。应该是运动后会有的状态,从山脚到自己这里也有山路也并不好走,大部分路线苏恒还设置了陷阱,这汉子就这么扛着百斤的物件翻山越岭,还避过了各种陷阱,真是好本事。
“昨天你施展医术后,我暂且称其为医术,眼足先不说,这胃是舒服了不少。我想表示谢意,可惜囊中羞涩,但我估计给你银子你也一是用不上,不如给你些用的上的东西。”
苏恒细细嗅了嗅锁甲上的味道。
宋济人看他这个样子,觉得甚是好笑,调侃道:“怎么,怕我给你下毒啊,要不要我舔一舔,给你试试毒?”
苏恒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宋济人的说笑,而是认真的说道。
“这锁甲年头不多,好像只有几人穿过,血都是在外面,并不在里面,说明防御效果确实很好。而这血应该不是一个人的,至少是七八个人的血留在了上面,看起来是经历了不止一场战斗。”
宋济人赞许地点了点头,抚摸着一件锁甲,看起来很是喜爱:“这几件是当初从辽东幸存回来的人带回的,都说极为好用,能挡住金人的弓箭,近身搏杀时,抵挡刀砍效果也不错,但是防御长兵器不如皮甲,被冲刺刺杀后,就算能避免直接受伤,那个震动也会让你短暂失去反应能力,所以陕军不爱穿这个打反贼,毕竟一锄头下来,直接给你震晕了。”
说完拿起一件,在苏恒身上比了比,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用的上,他们这次弓手和铳手不少,锁甲对付这些东西效果很好。”
苏恒看着手中的锁甲,喃喃道:“这东西,在这乱世里,一件得值十几两银子吧。”
“哪会那么便宜?”宋济人不屑地说道。
“那些地主大户为了对付反军和山贼,经常高价跟官军购买兵甲武器,他们自己也能做,但水平比起官家厂子出来的差太多了,这几件是洛阳府工匠的上等货,一件得七八十两银子。”
“七八十两?”这个数字给苏恒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
“那这五件锁甲四百两?四百两足够你几年吃喝不愁了吧?”
“何止几年啊,我省着点都能娶媳妇生儿子过半辈子了,那些在地里的老百姓,一辈子也种不出四百两银子。”
“那?你就这么送我了?”苏恒不敢相信地看着宋济人。
“谁叫我欠你人情呢,再说了,生儿子的钱送了你,日后就当你是我儿子了呗,哈哈哈哈。”宋济人大笑起来。
苏恒白了一眼宋济人,内心却十分感激,并且对宋济人这种洒脱的性格十分佩服。
“算我借你的,事后还你,如果坏了,我就还你银子。”
“你还说还我,你先活着再说吧,再说这也不是我的,这是官家的。现在也没人管这些破事。”
“我是说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
宋济人摸了摸凌乱的胡子,带着疤痕的眼角,似乎因为过去的伤而不住的跳动,他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转身离去。
苏恒看着他慢慢走远,大声喊了一句。
“宋兄!事后我请你饮酒!”
宋济人头也不回,喊到:“你会喝酒?”
苏恒大声喊道:“不会!!!”
“那你请个屁!”宋济人一边骂着,一边走远了。
苏恒目送了很久,直到完全看不到,才抱起几件锁甲,回到了住处。
张云奇此时已进入陕西,距离壅县只有六十里,之前派出几人骑快马先去打探虚实,今早只有一人回来,进了军营就大呼小叫,叫着碰到什么妖人鬼道,召唤了树妖抓住了他们,打碎了他们的脑袋,吸干了他们的精气。这些话让张云奇又气又怕,气的是此人扰乱军心,怕的是当初探子送的信自己觉得离谱,这次是自己人,出去探路拿到的情报比前面探子还离谱。这让自己怎么分析,他大手一挥,把此人推出去砍了。
此时张云奇骑着一匹红马黑鬃黑尾的枣遛马。这马经历百战,性情坚毅,在战场上动若脱兔,行进如风,原本是其他部队一位千总的战马,他垂涎已久,这次趁着有战功便要了过来。他还记得那位千总听到自己张嘴要马时,脸上的惊异愤怒与嘴里的爽快,如冬日寒风和池塘荷花搭在一起怪异,让他觉得即滑稽,又很受用。
他闭上双眼,想着有一天,会不会整个陕西,整个西北,甚至整个天下的将领面对他时,都是这副又惊又惧的态度,那样的话自己会有多开心呢。
“报!在我军前方不到一里处树林内,发现有百十人的流民!多是从山西逃难而来!”
张云奇的美梦被这句话所惊醒,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林子,他似乎都看到那些流民饥肠辘辘,各个都倚在树上呈濒死之状。
他厌恶的想吐,就是这些流民,最后变成了反贼,害得他这几日心神不宁,在山西陕西来回往返,明明立了战功等待嘉奖,却还要如惊弓之鸟!
“这些流民为什么不在家中安心等死呢!”
“这些流民只会变成反贼!”
“我杀了他们,是上报皇恩!下报朝廷!”
张云奇面无表情,嘴似张未张,挤出了几个字。
“都是流窜的反贼,格杀勿论。”
那探子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千总!我们看清那些人多为妇孺,且面黄肌瘦,虚弱不堪,连走动都费劲,必定多日未进食,并不像反贼啊。”
张云奇听到此言,黑色的眼球向下挪动了一点,冷冰冰地看着这个大胆的探子,旁边的下属一把抓起探子,拉到了后面,大家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两百多兵卒,气势汹汹直奔树林而去。
一里多地发生了什么,常人不可能看清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听到或者闻到什么,但张云奇似乎看到了满地地鲜血,那些兵卒从妇女手中抢走婴儿,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扑向嚎哭晕厥地妇女,至于老幼更不又说,像被发泄一样看成肉泥。在这些兵卒看来自己并不是在打仗,也不是在屠杀。而是在放松,在发泄,在进行着千金难买的娱乐。
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兵卒们心满意足地归来。
“报!林内所有反贼已被斩杀!我军无一人伤亡!”
张云奇满意得点了点头,兵卒们似乎成为了他的手,他的眼,他好像亲自去屠戮了这些流民,这让他很是愉悦,与真正的反贼作战时他心中只有恐惧,而屠杀这些手无寸铁之人时,却让他亢奋不已,他恨不得现在找个女人来好好发泄一般。
“做得好!反贼数量庞大,狡诈多变。让探子们再探的仔细些!”
众人齐声应诺,大喊杀敌,数百人的队伍却军威震天。
不包括那名刚被砍了头的探子。
正在帮几个女孩试穿锁甲的苏恒,也感知到了这场屠杀,树木变得躁动不已,圣树散发的光芒,远远就能看到。
几个女孩还在抱怨锁甲闻起来腥臭异常,而且太重了穿起来很不舒服,苏恒好说歹说才让几人乖乖穿上,心中已经确定张云奇的部队已经近在眼前了。这些人大概率又在屠杀平民,所以才让圣树反应如此大。
这种事总让苏恒心中一紧,他并不是什么圣人菩萨,他只是看不过这个世道为什么总伤害那些无辜之人。
这一天他又是从天亮忙到天黑,不停地在山脚和山腰布置陷阱和障碍,虽然这次他带了不少圣树汁液加快进度,但还是消耗了苏恒大量的体力和圣树之力。实在疲惫不堪时,苏恒就回到圣树旁边回复状态。
他又把几只鸟铳做了改造,鸟铳不像手弩长弩,可以拉弩快速上箭,鸟铳还要上火药,填弹,还要点火发射,于是他用圣树之力和圣树汁液改造了鸟铳内部,让鸟铳发射内部植物自行产生的豆荚,他又将火药与圣树汁液进行融合,让内部可以自行填装草木型火药,这也是苏恒头一次在一只武器上使用两种植物进行改造,这样射速比之前快了数倍,可以做到五数一铳,但是开十枪后植物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大概五十数左右。
而且他惊奇地发现,圣树汁液和火药融合后可以用在多种用途,比如中各种草木陷阱,摇晃后会爆炸的植物果实等等。他本来预想能制作出自动向敌人攻击的树木机关,但过程太过复杂繁琐,实在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等渡过此劫之后再慢慢商议了。
天色渐晚,忙碌了一天的几人也开始休息。葵姐准备晚饭,为了对付明天的战斗,她还把腌制过的鸡肉兔肉都拿了出来烹饪,丰盛的晚饭让大家饱餐一顿,苏恒也多吃了一些,倒不是有多饥饿,只是明天大战,生死未卜,他想好好再品尝下世间的美味。
“小葵,你会酿酒吗?”苏恒突然问道。
葵姐有些惊讶,苏恒之前在吃饭的时候从来都不说话的。
“先生,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