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清:从驿卒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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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西子湖畔论英雄

此人四十岁上下,身穿灰色长衫,头戴一顶暖帽,衣着打扮极为普通。

但在李慕洲眼中,此人却似一把出鞘的利剑一样矗立在人群中,让人过目不忘。

正待李慕洲想把此人看得仔细些,耳边却传来了胡雪岩的声音:“慕洲,来来来,我与你介绍些人认识。这位是杭州城中最大布庄的东家,荣老板,你们穿的衣服所用布料可都是他店中的~”

胡雪岩帮他一一介绍,李慕洲回过神来,赶紧和几位金主拱手致礼。

寒暄中,李慕洲又不自觉的朝着人群看了眼,却早已见不到那男人的踪影。

演武结束,胡雪岩包下了杭州城中最负盛名的天香楼,宴请各位大人和士绅。

宴席中李慕洲跟着他穿行其间,敬酒答谢,所到之处,众人皆是一片“久仰”之声,李慕洲俨然在一日之间成为了杭州城中的名人了。

就连知府刘明堂也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会子话,全然忘了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想把李慕洲当了那白鸭抓。

花花轿子众人抬,李慕洲也不矫情,敬来的酒杯杯必干,场面话也似不要钱般一箩筐一箩筐的丢出去。

“诸位放心,杭州城的安全兄弟包了,长毛要是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李慕洲梆梆拍了两下胸口,将杯里十年陈的花雕一饮而尽。

如此豪迈做派,又引来众人一片叫好之声。

胡雪岩满脸笑意,对着身边的荣掌柜说道:“荣老板,刚才胡某和你所说之事~”

“胡大先生放心,今日见了如此雄兵,就算你不说,我也要表表心意。只是~”荣掌柜眼珠一转,为难说道,“我有些生意在外地,现在陆路不安全~”

胡雪岩心中骂了句老狐狸,面上还是笑盈盈的:“这有什么难的。慕洲不是还管着吴山驿嘛,到时候让他拨两条船给你,再派上一队驿兵,不就都在了嘛!”

“如此甚好,甚好啊。”

两人酒杯微微一碰,各自尽欢。

到了戌时,酒席散去,胡雪岩兴致很高,本想请李慕洲回府下棋,见他醉的连走路都有些踉跄,笑着摇了摇头,叫了两顶小轿将他和高四九送回了驿站。

到了驿站,李慕洲刚跌跌冲冲的下了轿,门口守卫的驿兵就迎了上来,递给了他一份名帖。

李慕洲醉眼惺忪的接过名帖看了眼,封皮上什么也没写,心中嗤笑:这酒席刚散,帖子就送过来了,杭州城的士绅们可真勤快啊。

怎么,还有下一场啊,早说啊。

抽出里面的纸,抖开一看,李慕洲霎时呆立当场,酒都醒了一半。

“李秀成于晚晴山房恭候尊驾”

竟然是他!

吴山驿大门处悬挂的灯笼随风轻轻摆动,光影晃动,李慕洲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脸上阴晴难定。

高四九凑过来,看着李慕洲手上的纸,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大人~”

“唔?”李慕洲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他是谁?”

高四九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说道:“这字真好看。和娘们写的一样。嘿嘿,这个字我认得,是李~”

“以后齐秀才的课你不许请假,不许迟到,不然老子把你那玩意儿切来喂狗吃。”

李慕洲破了大防,没好气的瞪着眼,吩咐道,“现在,马上,让朱贵带上一什,不,两什人,跟我去晚晴山房,还有,把军师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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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山房就在柳浪闻莺内,原是才子陈知之的别业,现在也早荒芜了。

快到的时候,李慕洲举手让队伍停下,转头吩咐朱贵:“你带着人把住各处通道,我哨声一响,出来一个你抓一个,如果半个时辰没听到哨声,我也没出来,你就直接冲进来。”

朱贵虽不知道此行目的,但听出他话中的凶险,赶紧说道:“大人,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不,人多了坏事。”

李慕洲说着,便带着徐清禳朝晚晴山房走去。

“外甥,这大晚上的我们去见谁啊,你还如临大敌的。”

“李秀成!”

“长毛的忠王李秀成?”这回轮到徐清禳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进杭州了?”

“我怎么知道。”

李慕洲此时也是满腹疑问,隐隐也猜出几种可能,只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和徐清禳细细分析,想了想说道,“先听听他说什么,反正他说什么我接什么,接什么就放什么。”

“行!”

两人来到山房门口,三个黑衣人上前告了声罪,细细搜查了一番,才放他们进屋。趁着这个时候,李慕洲观察了四周,山房周边有不少黑影游走,衣服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了什么兵器。

进屋上得二楼,只见对着西湖的窗户大开,一位男子正倚窗远眺。

相貌极为平平无奇,和杭州城中的私塾先生并无大致,只一双眼睛亮的吓人,此时眉头紧锁,不知在想着什么想得很是出神。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李秀成这才发现李慕洲二人进的屋来,拱手致歉:“秀成未出门相迎两位贵客,见谅见谅。”

“李帅客气了。”

李慕洲见了个礼,大喇喇的坐到桌边,开门见山问道,“不知李帅深夜邀我前来,是来给我送钱的,还是给我送功名来的?”

李秀成没想到李慕洲如此直接,大笑着为两人斟上茶水,落座后说道:“今日在表忠祠前见得李兄风采,心向往之,故冒昧相邀,请兄台来喝杯茶。”

李慕洲拿起茶杯喝了口,幽幽说道:“李帅,我这个人直肠子,不是那些酸儒,说话云山雾罩的,你有事就直说,等我喝完这杯茶,可要走了。”

“好!李兄快人快语,倒显得秀成矫情了。”

李秀成刚要为李慕洲添上茶,却被他挡住了,李秀成也不恼,坐下身来,问道,“不知在李兄眼里,天下几人能称得上英雄?”

李慕洲愣住了,你不姓曹我不姓李,这也没青梅也没酒,怎么就唱青梅煮酒论英雄这出来了。难道是前戏?

不过李秀成身为太平天国三大掌率之一,又统领着十几万兵马,位高权重,不会和自己来磕牙花子闲聊。

想了想,李慕洲捏着茶杯呵呵一笑:“你是主人家,你先说。”

李秀成想了想,朝着北边拱了拱手,道:“我朝天王开创天国万世基业,在秀成眼里,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

“他?”

李慕洲嗤了声,刚要说话,脸色突然变了两变,呕了两下捂着嘴朝四周看了看,跑到窗口哇哇的吐了起来。

一股难闻的气味随着夜风涌了进来,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李秀成呆住了,徐清禳朝他拱了拱了手,哭笑不得。

李慕洲吐完,拿起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角的污物,跌坐到凳上道:“见谅啊,晚上多喝了几杯,这风一吹,就有点顶不住了。你刚才说洪秀全?一个落第童生罢了。

能有今日成就无非是时势使然,不趁着大势席卷天下,却在金陵城中乐不思蜀,在我眼中他还不如杨秀清,石达开。”

听李慕洲口出不敬之语,门口的护卫刚要呵斥,却被李秀成一个手势压了回去。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曾李呢?”

李慕洲刚要说话,一个酒嗝上涌,强压着心中的翻涌,摆了摆手,道:“此二人更谈不上什么英雄了。曾国藩读的圣贤书,行的禽兽事,偏偏还要写什么家书来遮遮掩掩,想学曹孟德行事却画虎类犬,心中全然没有一丝英雄气,冢中枯骨而已。

李鸿章?哼,糊裱匠一个!”

李秀成见李慕洲点评人物,侃侃而谈,虽有偏颇之处,但也算切中要害,不由微微点头。

“那在李兄眼里,这天下就没有英雄了?”

“这天下啊,就像是一锅快煮糊了粥,大家不知道撤火,却个个拿着勺子想分一勺,哪还有什么英雄。”

李慕洲此时醉眼朦胧,朝李秀成举了举茶杯道:“不过硬要算的话,呃~你李秀成不就是一个英雄吗?”

窗外的西子湖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中,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张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