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祸起
一只箭,“嗖”地一声带着破空的风声飞来,即使常源及时推开了杭含真,那箭依旧擦着她的脸庞,带出一丝血花,重重钉到了背后的树干上。
杭含真一下子反应过来。
杀手!
她扭过头,果然,前方来了三个人,都蒙着黑面巾,一身劲装。中间那个眼看一击不成,又从背后取了一支羽箭,弓弦缓缓拉满,对准了杭含真。
第二箭射出,杭含真毫不犹豫地趴下身子,往旁边一滚,出了一身冷汗。
是谁要杀她?!
王梵婵?她已经知道自己从她布置的地方逃出生天,所以要灭口?
不,不应该是她……凭她的脑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自损八百的事?知道杭含真身份特殊的人,都不会这么草率来取她的性命。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杭含真自信,她从京城到襄陵,未曾得罪过谁。更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逼得背后那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非要除之而后快。
一时间,脑海里闪过了成千上百个念头,逼压得杭含真的头快要炸开。
可现在也没有时间供她仔细思考!
常源同样吓得脸色惨白,他一回头,就能看到身上衣裙层层叠叠,不方便奔走逃命的杭含真。
三个杀手眼见远程出箭不行,对视一眼,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做了个杀的手势。
杭含真不由得颤了颤睫毛,她明白,这是不容辩驳,速战速决的意思。
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她竟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去。
三个杀手大概没想到这个开展,眼前这个女人,明明没有任何武器,生得细胳膊细腿,看着也不像是能赤手空拳跟他们一对多还全身而退。
他们认为此女的性命已经悬在刀刃之上,只差一步之遥。正因为此,都默契地站在原地没有动,想看她还要做什么。
杭含真摘下了所有的首饰,连耳环都没有留下半只,然后,把这些东西和包袱团到一起,通通扔在离三个杀手较近的距离。
她的发髻松散,风吹得一头长发随意飞舞,目光黑沉沉的,像是没有焦距地看着三人:“放过他吧。”
这个他,自然是杭含真身后的常源。常源也反应了过来:“姑娘,你!”
杭含真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你们是谁雇来杀我的,但是,那个人应该跟你们说过,我身边没有侍卫,也没有武器,只是杀一个柔弱的女人,简单至极的任务——那个人给了你们多少钱?”
她的话拐了个弯,“知道你们在忌惮什么,放心,我不会破坏道上的规矩。”
这帮杀手的规矩有且仅有一条,需要铭记于心:绝不能被要杀的人临时收买,以更高的价格,返回去威胁雇主的性命。
“一万金。”
先前那个射箭的,看起来是三个杀手中的领头,杭含真抛出的这个问题,也是由他来回答。
杭含真苍凉地笑了一下:“花一万金买我的命,你们背后的人,还真看得起我。”
“看到地上这些了吗?”她变了表情,“都是皇宫里的制品,没有刻印,赏赐给任何人都能佩戴,不会影响你们拿去卖掉。宫中的工艺,凭你们接过手的活与钱,应该能看得出来。”
其中一个杀手从地上捡起镶着青玉的排簪,摩挲过后,冲其他两人点了一下头。
“看,你们也是识货的。”杭含真加重了语气,“这些东西,你们拿去卖钱,还是送去其他渠道叫卖也好,能拿到手的,绝对不会低于这个数。”她比出四根手指。
“我用这笔钱,赎我身后这个人。你们可以来杀了我,但是按照规矩,取走我的命以后,你们不能动他一根手指,还要按照我们一开始的路线,护送他回驿站。”
大概是怕他们不答应,杭含真的话多了些急迫:“你们上一个雇主要的只是我的命,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杀了我,放过无辜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杀手沉吟了一下:“既是雇主的要求,必然竭尽所能,可以。”
杭含真长长叹出一口气:“好了,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现在,你们可以来杀我了。”她把头发梳到身前,背过身,露出一整个后颈。
其中一个杀手走上前,拔出匕首,攥紧了杭含真的后衣领。
他的动作顿住了。
一根尖利的针,穿透了他的脖子。
杭含真的头发遮住了她带着杀意的一双眼,再加上她脸上的伤口,整个人的表情越发可怖。她的手抬高到肩膀以上的位置,正好对准了杀手的要害。
指缝中,卡着一颗珠子。
刚刚那枚针,就是从这里面发射出来的。珠子晶莹润泽,常源立刻想了起来——这是杭含真的耳珠!
当时他好奇地问过:“姑娘耳环上的这颗珠子倒不是凡品,不过怎么只有一颗?”
杭含真轻轻一笑:“朋友给的,我也不太清楚,觉得合适,就戴了。”
她早就知道,被王梵婵关住的时候,雷聿就在身边……哦,不对,杭含真当时并不清楚他叫这个名字,只知道祝和风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一切只因为,公输柏在临走之前,对她比了一个手势。
正常人挥手告别,是向左右摇摆两下。而公输柏则是先动了除拇指外的其余四根指头,是一个向后栽倒的动作。
这个动作的意思,相当于风紧扯呼。
曾经一块讨饭的时候,永远都是杭含真打头阵,公输柏躲在后面猥琐地去扒拉人家的地,但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比如路遇凶狠的看门狗,或者狗眼看人低的小厮,没弄到好吃的,没准还要挨打。于是两人商议,杭含真在背后做这个动作,就是让公输柏先跑。
多年以后的当日,公输柏再重复这个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此地不宜久留,或者说,王梵婵此人不能相信。
他不敢做得太标准,所以从王梵婵监视的角度看过去,老先生只是手麻了,伸展一下掌心。
但公输柏是什么人?
他就是靠手上的功夫活到现在的。每一个多余的动作,必定有他的道理。
而且杭含真也没露出什么破绽,王梵婵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就对好了暗号。
她不敢与祝和风碰面,可终究,还是小觑了杭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