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密林
充满铁锈味的风灌入鼻腔，艾尔修努力睁开眼，看向下方的着陆点。
全是密密麻麻的猩红色，余光短暂地朝东南方向一瞥，还能看见一道爆炸形成的硝烟，以及残留在那道烟四周，仍旧持续向着地面轰击的亮点。
硝烟内侧，夜空般的柱状裂痕撕开了丛林的树冠层，宝石般闪耀的雷击以那裂痕扩散开来。
“难道是……阿却尔纳小姐……？”
没等艾尔修确认自己的疑惑，丛林的枝叶瞬间拥他入怀，细碎的红色即刻遮蔽了那片战场的景色。
从树冠一路坠到树杈上，树叶，枝丫，以及四处缠绕的藤蔓绞住艾尔修的手脚，把他挂在了距离地面仅有几尺高的空中。
旋转的藤蔓倒挂着艾尔修，像是秋千一样，带着他坠落的动能缓缓旋转。
一根折断的树枝落下，正中艾尔修的后脑。
“好痛……”
明明是僵尸的身体，但还是像常人似的，就没有一点特权吗……
“哎……”
“所以刚才真的是阿却尔纳吗？”
作为才了解这个世界不久的新人，艾尔修自知他并没有见过多少魔法，可是那四处扩散的雷击颜色，和库尔萨开炮时一模一样，因为狼狈地躲过几发，所以记得很清楚，排除两人是使用同一个魔法的可能性的话。
库尔萨隐约提到过她对魔力不太敏感。
还有阿却尔纳莫名其妙地抱过那个武器箱后，再还给库尔萨。
——说不定那炮击是阿却尔纳的魔法。
——她也被传送到了这里。
艾尔修如此推断道，随后扯着缠住他小腿和腰腹的藤蔓，把打结的部分松开，本来想先将腿挣脱出来，到头来却让整个身体失去平衡，拉断了最辛苦的几根藤蔓。
艾尔修躺在地上心中不禁骂骂咧咧。
不过既然有力气和藤蔓较劲，证明他的精神实际上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果然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放松。
为了奇怪的理由，他默默松了一口气。
尽管身处相对危险的境地，甚至连重要的向导兼搭档兼保镖都不在身边，但心中的安全感反而愈发膨胀。
本质上来说，他并非是能轻易信任他人的家伙，只是那两人的气质实在带着不容拒绝，因此在彻底信任之前，他的内心一直伪装着真实的想法，有太多不能说的地方，有太多疑惑的地方，碍于当时的态势而没有确认。
本来因遭遇太多事情而麻木的神经重新活动起来，艾尔修放松地笑了出来，心中积压的情绪一次性得到释放。
话虽这么说……
“我看看，刚才疑似阿却尔纳小姐攻击的方向……”
在坠落时艾尔修就迅速确认好了自己的参照物，虽然这密林之中几乎看不到天空，但是他砸下来的空隙也给他提供了坐标，
“如果这边是我的头的话……我的东南方向，是这边。”
掰断地上一根半人高的树枝，艾尔修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幸好留了个心眼，不然接下来还真不知道怎么行动。
手中的树枝拨开前面草木，席卷在城市上空的风已经被树木挡住，在这里呼吸虽然还带有刺鼻的铁锈味，但嗅觉细胞毕竟最容易疲劳，等一下就不会如此难以接受了。
不过比起那个，艾尔修更加感到面前一片扎眼的红色更令人不适。
这些树木，连同地下仅凭微弱光照就能生存的次生植物，全是统一色号的红色，并未有鲜艳度之分，而是纯粹以阴影分辨远近高低，让人几乎要失去对它们的体积感。
他现在感觉整个视野都是一幅巨大的装饰画。
很难真的在三维空间遇到这种伤害眼睛的场景。
十几分钟后，艾尔修眼前还是相似的红色，而下一个有用的线索还迟迟未出现，为此他只能尽力保持思维活跃，防止失去意识。
“为什么往那个方向走了那么久还是没听见打斗的声音……”
或许是战斗已经结束，阿却尔纳和敌方分开，或许是两边单纯停战也说不定。
不过……有哪里不对……
和打开车库时那种违和感一致，此刻好像有东西被忽略了。
自从那些黑色咏词出现时，违和感就和旋涡一般拖住他的思绪，每一次发现问题都是在大难临头的时候。
难道说那个捧花头的家伙，有什么能干涉认知的魔法吗……
每一次都会令人忽视掉细节，像是人为搭建了一套信息的迷宫，等猎物在其中迷路时再出手。
“简直就像某种昆虫一样”。
不知为何，艾尔修第一时间将那个和昆虫不搭一点边的捧花头与昆虫联系在一起，该说是直觉还是……确有其事。
还有一点就是这茂密的丛林里居然连一个生物都没有，虽然知道这是异化的丛林，在其中寻找什么正常的生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魔女设定这个区域的意义是什么。
还有那个捧花头的话：
“你们难道是在度假吗？”
公园……
在这个基姆勒的魔法体系中，现实事物永远有其象征意义，那这里代表着什么？
难道这里是象征什么用于度假的地区？
完全猜不到。
线索没法连贯，艾尔修继续走入密林深处，也就在这时：
“墙？”
发自内心的疑问。
艾尔修不禁出声，不知何时，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堵白色的墙体，并非是一开始就在这里，而是随着艾尔修踏入某一个区域，才自视野的盲区乘虚而入，出现在他身边的“某种产物”。
白色的石墙一直绵延到目视所及的深处，不仅阻隔了空间，还将整个丛林树木也阻隔在外，树木像是达成了默契，连一片树叶也不肯越界，树冠因此扭曲成诡异的样子，像是被整齐切掉，实际上却看不见斫断的痕迹，一切只是树木自身趋利避害的自然选择。
石墙不高，只有一人半的样子，上面并未有任何防护措施，只是简单地砌出了一些装饰，墙体不存在一点装饰，因此看不见对面的样子。
艾尔修没有贸然选择翻越。
经历这半天的时间，任何人来都会对魔法世界中的任何事物产生警戒之心，更别说艾尔修这种疑心病爆棚的家伙了。
他选了一个方向，沿着石墙向前走去，比邻石墙的树好像刻意让出了一条小路，正好让一人通过，干净的土地上只有土地坚实的触感。
几分钟过后，石墙出现了缺口。
艾尔修放缓了脚步。
心脏并未出现警告，但在这里心脏的警告也可能失灵，不能只相信这种不清楚原理的预警。
将手中的树枝放在脚边，艾尔修尽量远离小道和石墙，钻入一旁的树林，为了防止有东西在墙的缺口或是拐角处突脸。
林木的树干一个一个移开，石墙缺口后的景色终于露出一隅。
形形色色的僵尸从墙的缺口前走过。
“什么……”
石墙背后，是一片疑似度假村的商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