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玩音乐
男孩女孩酒吧员工休息区，李安然静静的坐着调整状态，娜迪娅站在一旁，伸长了脖子四处观望，可惜酒吧的灯光过于昏暗和暧昧，加上周五人客人不少，根本无法从中找出林楷文。
没来吗？
“哎，你也来了！稀客稀客。”
身边忽然走来个长发披肩的男人，长得还挺帅，只是……
娜迪娅两手叉腰，挡在李安然面前，来前特地换了高跟鞋，就是要制造鹤立鸡群的效果，177的身高加上一双7厘米的水钻蝴蝶结，几乎能镇压全场男性。
她俯视眼前的男人：“高崎，我们家安然马上就要上台了，别过来打扰她。”
高崎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这丫头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吗？我是为了你闺蜜？我特么常常跑这边还不是为了跟你偶遇！
好歹是马上要发唱片的人，高崎深吸一口气，笑道：“我不打扰她，我是怕等会她登台了，你又一个人坐在这里。我在那边……”
“不用，我就坐这里。”
娜迪娅断然拒绝，她当然清楚对方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一个大她十岁的老男人，怎么可能嘛。
高崎一脸讪讪，两个月前他听别人说男孩女孩酒吧有个叫张琪小孩的唱歌不错，于是打算来看看，结果遇上见了陪李安然过来的娜迪娅，顿时惊为天人。
他长得不赖，唱歌也好，在酒吧泡妞很少失手，后来为了提高难度寻求不同的快感，迷上了高个子的模特，娜迪娅这种带有国际范的长相远比李安然吸引他。
特别是高崎乐队的第一张专辑《超载》马上就要发售，现在正是他自信心最为膨胀的时候，特想要通过征服一个高个姑娘来彰显自己的成就和气概。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方几乎都没怎么拿正眼看他。
赶走了高崎，娜迪娅重新坐下，在一旁看完全过程的李安然笑道：“你的大龄追求者又找你来了。”
娜迪娅略带嫌弃的说：“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希望找个高的，我也一样啊！”
李安然捂着嘴乐了一阵，然后看了眼时间，起身道：“趁那小子还没来，我先上去热热场子。”
斯琴格日落刚加盟天星娱乐，最近好像在准备唱片的事，很少过来，平日只有张琪和另一名歌手在，没有学业负担的张琪算是全职，李安然和另一名歌手则是错开的。
酒吧有现场乐队，不过李安然没有要伴奏，她的风格很简练，自己抱着一把吉他，也不怎么跟客人交流，坐在台上安安静静的唱着。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
为何总是这样，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们想不想，陪我到地老天荒
……
李安然这首《为爱痴狂》弹的居然是升A，Key比原唱还要高，展现出极宽的音域。但她的演唱并不尖锐，清亮的嗓音把少女特有的纯净与对爱情的向往给唱了出来。
相较于奶茶那略带忧伤和执着的演绎，李安然唱出了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定。
当然毛病也是有的，而且情绪单一，没有层次和起伏，唱得也太工整。酒吧的客人都在鼓掌，可在林楷文耳朵里，刚才那首歌除了音色几乎没有别的亮点。
到了第二首，乐队开始加入进来，鼓点和电吉他说明这是首大流行的作品，听这伴奏，甚至可能会以副歌开场。
果然，放下吉他的李安然拿着话筒，第一段就直接来了个D5转F5的头声。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
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像永恒燃烧的太阳
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
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不懂那星星为何会坠跌
……
角落里林楷文听得若有所思，老实说，妹子的音色和声带机能非常好，既亮又醇，可甜可厚，小颗粒感明显，共鸣很足，中低音充实饱满，高音松弛而富有张力，全域音色高度统一。
此外她的唱功也扎实，转换非常平滑，渐强渐弱处理得也很到位。而且唱这首歌时她似乎有意更改喉位，让嗓音变得成熟而立体，塑造特殊的共鸣增幅。
但是吧，还是那个问题，唱得过于工整，这也是当前内地流行乐的一大问题所在，过于追求音准、格式等形式上的东西，加上通俗唱法自带大歌的气质，过于强调咬字也容易给人一种略带土气的感觉。
不过这些都是可以改的！
林楷文心头暗喜，本来只是想着撩一撩小姑娘，却意外发现人家是块璞玉，这下即便没有见色起意的念头，他也要把人抓在手中。
……
“这小姑娘声音听着不错啊！”
“是挺好，不过这样空有音色的人太多了。”
“人长得倒是盘正条顺，咋不去干模特呢？”
“老高，人下来了，你不再去试一把？”
“……”
高崎那一桌，他的几个朋友全知道他的想法，都在怂恿他再去勾搭一次。
高崎架不住朋友的鼓动，站起来又要朝那边走过去，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子抢先一步，出现在两姑娘跟前。
嗯？
心仪对象那一副发自内心，完全抑制不住喜色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娜迪娅看到了林楷文，欣喜的问道：“你刚刚坐在哪，我怎么都没看到？”
林楷文随手一指：“柱子后边。”
娜迪娅一脸恍然，那是承重柱，没法拆，在柱子后边有个情侣桌，私密性很好，许多小情侣就喜欢坐在那里，但是看不到舞台，所以她之前没往那边想。
林楷文转而对李安然说道：“你的嗓音条件非常棒，基本功也扎实。”
“谢谢”李安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能获得专业人士的好价，她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
林楷文没有一丝委婉的想法，他直接点出对方的缺点：“你现在空有一副好嗓子，唱商却不足，因为害怕失误所以处理得过于工整。情绪倒是有一些，可是缺乏变化，层次不够丰富，很多时候都是靠音色在支撑。”
李安然张了张嘴，对方严肃认真的模样让她有种老师在对她进行一对一教学的既视感，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娜迪娅的反应倒是快，她清楚如果林楷文不是有意要提点的话，不可能说那么多，于是开口道：“林先生，那您能指点一下安然吗？”
“好啊！”
林楷文打的就是现场教学的主意，不把人当场镇住，妹子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跟他。说完他直接走上小演出台，上边的几名乐手看见来人的脸都愣住了。
什么风能把他从港岛吹到这来的？
林楷文走到台上一看，嘿，也是熟人，往后在各大音乐节目上担任吉他手的金兲就在这当吉他伴奏。
“会弹《普通朋友》吗？”
金兲扬了扬眉毛，这是要现场来一首？他跟那俩小姑娘什么关系？
“会啊！”
林楷文同样抱起一把吉他，然后说：“那你弹分解和弦，我来扫弦。”
“可以！”
分解主旋律，扫弦控节奏，两人都是职业级水准，即便没有一起排练过，弹个七七八八还是没有问题的。
“等会儿我有点即兴，你看着我的节奏来。”
下边的人也发现了台上的歌手居然是林楷文，一阵轻微的骚乱后逐渐安静下来，恰好林楷文在这时敲了两下吉他，跟着拨动琴弦。
咚咚！
等待
我随时随地在等待
做你感情上的依赖
我没有任何的疑问
这是爱~~
……
林楷文唱的是Soul Power演唱会版，他并没有把这一版直接收录到专辑里，专辑需要正式一些，这样的演绎还是听现场最舒适。
他的处理没有那么多的“yeah”，因为自身不是ABC口音，强行加这个语气助词只会让歌曲变油腻。
林楷文是通过句尾音哼唱来呈现flow的丝滑，转音自然，情绪连贯，这是更适合国人体质的蓝调音乐。
纯正R&B的律动比酒吧里的任何酒水还要柔顺，音符钻入所有人的耳朵和心里，让人仿佛漂浮在大海之中，随着波浪一摆一摆的荡漾。
我感激你对我这样的坦白
但我给你的爱暂时收~不~回~来~
So~~~i~~~~~~~
我不能只是be~~~~~~~~~~~
Your friend
山路十八弯都不足以形容的转音，直接把人的灵魂给抛上了九霄云外。
金兲看着放下吉他走下去的林楷文，目光充满了震撼，既惊叹刚刚那神乎奇技的表演，也感叹这样的演出居然是在自己的伴奏下呈现出来的，好几下他差点都没跟上。
酒吧的客人没演唱会那么多，但几十上百人的齐声欢呼也足够震耳欲聋，这现场表演也太新鲜太震撼了！他们以为林楷文是酒吧老板的特邀嘉宾呢，不少人都开始添杯倒酒，准备过来敬酒了。
林楷文走到李安然跟前，见妹子还有些发呆，他晃了晃手指道：“怎么样，听完是什么感觉？”
李安然还是那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表情，直到娜迪娅不着痕迹的拉了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姑娘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有些羞涩，看向林楷文的眼神却充满了好奇和探究，刚刚那一段是华语歌手能唱出来的东西？
林楷文的歌她也熟悉，年轻人嘛，谁还不爱新潮的玩意呢，而且R&B的律动确实十分舒服。
在林楷文最近的专辑，尤其是那首《susan说》，在学校里可是引起了不少老师的争论。
有些说改得好；有些说唱得不伦不类；有的表示有新意，戏曲就该融入新东西才会让年轻人喜欢；有的则痛骂歌曲糟践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总体来说是三七开，支持者较多。
《如此包装》去年才在春晚播出，现在国内演艺界多各种新形式是抵御多余支持的，林楷文的R&B能让相对守旧的职业教师都打成三七开，在年轻群体中的好评自然更占优。
李安然打小听奶奶唱昆曲，自己也练了些年，从未想过戏曲还能这样唱。林楷文为她打开了一扇大门，她以为那就是R&B的全部，没想到，方才九曲十八弯的转音差点没让她灵肉飞升。
现在被偶像盯着问，她忽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前边批评她的话早被甩到了一边，现在就想着他能不能再唱一首。
林楷文也没想到李安然是属木头的，这时候居然能发呆，他看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凑上来了，随手拿起面前的一个杯子，转身对酒吧里的客人喊道：“祝大家今晚喝得高兴，我们有事先走了。”
李安然看着林楷文把半杯水一饮而尽，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个，好像是她的水杯。
“走，别唱了，我们出去说。”
林楷文丝毫不给两个姑娘拒绝的机会，说完之后像撵猪一样驱使二人离开。
高崎看着从身边经过的三人，手抬到一半，嘴唇微微张开，却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音乐圈也有自己的鄙视链，古典看不起爵士，爵士看不起摇滚，摇滚看不上民歌，民歌瞧不上流行，最后，这些人都鄙视说唱。
R&B和爵士一样深受非洲音乐影响，在根源上有脉络相承，再加上这是个外来的东西，90年代的国人本能的觉得很高级。
高崎听完林楷文的演唱，瞬间连打招呼的心气都没了，他玩摇滚可以愤怒可以看不起流行乐，但人家玩的是高级洋玩意啊！
林楷文也看到了高崎，出了大门后笑着对娜迪娅说：“哎，刚刚那个摇滚歌手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娜迪娅拉着李安然的手说：“他有什么想法我管不着，反正我没有。对了，你要带我们去哪啊？”
林楷文问：“你们有琴吗？”
“有，宿舍里有两把。”娜迪娅说的宿舍可不是学校那个，而是她们租住的地方。
林楷文一副完全没有边界感的样子，毫不见外的说：“那就去你们住的地方。”
这么直接的吗？认识第一天就把人往屋里带？
李安然暗中扯了扯娜迪娅的手，娜迪娅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脸高兴的说：“好呀！”
林楷文当即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人路上都没有说话，到了地方后走在昏暗的胡同里，哒哒的脚步声在彼此的心里回荡。
李安然几番想要拒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何况娜迪娅就跟王八吃秤砣似的，铁了心的要把人往家里带。
虽然院子里偶尔也会有其他姑娘带男朋友去一趟，可她们是两个人住，被人看见了难免要传闲话。
吱~
打开大杂院的门，里边一片静谧，除了院灯，没有哪间屋子是亮着的，看来周五的夜晚大伙都出去了。
娜迪娅在李安然开门的时候小声说道：“屋子有点小，你别介意。”
林楷文跟着俩姑娘走进她们的房间，空间确实小，连多放一张凳子的地方都没有，不过整理得倒干净，比他当年在六郎庄住的狗窝强多了。
娜迪娅走到床尾，取下两把吉他递过去，然后就坐在那里：“你们坐床边吧，挨得近一点好交流。”
林楷文两把琴都试了一下，将音色较好的递给李安然。李安然有些麻木的接住，她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林楷文要做什么，甚至也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迷迷糊糊的。
“音乐呢，就是拿来玩的。”
林楷文先定下一个调子，然后慢慢对李安然说：“你的机能和基本功足够优秀，想要更进一步，除了提高唱商，提高对歌曲的理解，还要改变对音乐的看法。”
“可能你的老师说过‘音乐是艺术，要慎重对待’这种话，它本身没错，但这东西是通过个人呈现出来的，同一首歌在不同人的手上，有些人演绎出来是艺术，有些人的表演则是灾难和亵渎。”
“这不是慎重就能做到的，首先你得改变自己对音乐的态度，不要把它放在高高在上，不可变动的位置。不要为了它所谓的完整性而束缚自己的情绪，你所听到和感知的完整是别人的演绎，永远不是你自己的。”
说到这，林楷文又拨动了两下琴弦，然后问：“会《加州旅馆》吗？”
“啊？”
李安然在这一连串的话语中已经回过神来，知道林楷文是想要教她点什么，激动和惊讶之余努力压制住狂跳的心，然后点头道：“会。”
“那我们来玩一遍。”
林楷文说完直接上手，他弹的是网络上流传甚广的一个木吉他版，来自马来西亚，三五好友在门前欢聚，弹琴唱歌，爽朗的笑声和鸡鸣狗吠充斥着生活的气息，那种气氛甚至比老鹰的现场演绎还要棒！
当然，最神的还是红衣服老哥在弹完木吉他版后弹起了电吉他版的Solo，钢弦推得那叫一个溜，情绪直接铺满，就林楷文个人观感来看，确实是已经超越了原版。
扫着节奏配合的李安然听到这一段的时候整个人都懵掉了，手也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林楷文的骚操作。
谁特么想过居然有人会拿木吉他去弹电吉他的Solo，这个念头光是想想手指都忍不住的发疼。
李安然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屋里哪漏电，纯粹是林楷文自己人工通的电。
难道这就是玩音乐该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