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应该已经死了
在余乐被那群人堵截时。
一道声音忽然传到了余乐的耳边。
于是他身边的那些波动骤然归于平歇。
但在余乐的心象世界中生活的绿泡泡却发现了草原上的青草在舞动，仿佛一片接着一片的海浪，这一切都说明，余乐绝非他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院……长？”
从余乐的口中，传来微不可察、不可思议的声音。
余乐口中的院长，在这世上自然只有那一位。便是那位收养了他的孤儿院老院长。
但他非常确认那人已经死了，死在他的眼前，于是便格外不肯相信传到自己耳边的那道声音。
【我已经将她们带走了，现在她们安然无恙。小乐，我们现在在丁四区。】
“……”
他来到一条街道，在街道上矗立。
他们在老院长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来这条街道上玩耍。只是时过境迁，当年这条街道上的那些小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琳琅满目的商铺，却依然残留着一些当年的味道。
余乐沉默了很久，在街边站了更久。因为远处的事故而变得嘈杂的街道让人群格外匆忙，于是便没有人注意到余乐这个一直傻愣愣地站在街边的学生。
他从下午一直站到了夜风吹拂自己的脸庞。
绿泡泡在他的心象世界之中，能够最清晰直观地感觉到余乐的情绪变化，于是默然不语。
直到夜风再一次变为晨风，余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大街之上。
就像一片被晨风扫落的落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
丁四区的一条街道上，一位老人站在晨风中，他的脸上有着一些诡异的黑紫色纹路，像是一种符文。这些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烁着黑紫色的光芒。
这种引人注目的模样本该引起行人的纷纷侧目，尤其是在异类横行的丁四区。但周围路过的生物却都仿佛看不见他一样，依然如常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应该已经死了。”
但却有人看见了他。
老人转身，看向带着一顶斗篷遮挡自己面目的余乐。
余乐也看向老人。
几年没有见过，老人变得更加苍老。原本还有些黑色的须发此刻尽皆褪去了颜色，变为了苍老的白色，面上的皱纹一道接着一道，仿佛田野上的沟壑；皮肤亦是干枯无比，如龟裂的大地般带着时间的沉重。
老人怔怔地看着余乐，似乎没有想到几年间他就成长到了现在的模样。
在环联所有的世界中，都必然有一个丁四区。或许称呼不同，但总归是有的。
环联虽然踏入星海不足千年，但已经是星海当之无愧的最强文明之一，其麾下更是有无数文明或作为附庸，或作为仆役。自然也就有许多异族生活在环联的疆域内。
而这些异族在环联境内居住的聚集地，便是丁四区。
许多人喜欢称这里为贫民窟，虽然它比余乐前世最繁华的都市还要更先进、更加整洁，但终究掩盖不了它是那些异族生命聚集地的事实。于是相对于其他城区的繁华，称呼这里为贫民窟似乎也不算过分。
周围有以前只存在于余乐前世小说漫画里的精灵、兽耳族这样的与人类差别不大的生命，也有四足着地、宛如野兽一般行走的生物，甚至还有如粘液的史莱姆一样的软体动物……简直堪称大杂烩。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丁四区变得格外混乱。不仅治安比其他区域差上许多，最重要的是有这么多异族根本难以管理，更无法监测。
所以院长会躲在这里也就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老院长没有言语，只是领着余乐向前走去。
余乐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跟着老院长向前走去。
二人走进了一间在现在的环联很少见低矮破烂的楼房。
直到进了楼房，老院长咳嗽了几声，才终于回应了余乐先前的话语：“是啊，我本来应该已经被你杀死了。”
余乐纠正对方话语的错误：“是你自杀才对。”
“有什么区别呢？我反正都死了。”
“那现在在我面前说话、带走他们的是鬼魂不成？”余乐冷声道，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过于冷酷，于是表情缓和了一些。
虽然……他做出了不能原谅的事情，但他毕竟在那天的街道上把自己捡了回去，还教授自己武道。余乐对老院长的感情其实是十分复杂的。
老院长注意到了余乐的神情变化，于是露出一丝微笑，但随即这缕微笑被更剧烈的咳嗽声所取代了：“咳咳咳！”
声音很大，震得这件低矮的小楼都仿佛在颤抖。
余乐张了张口，不知是有什么想说的没从里面出来。于是他只是站起了身：“我要离开了，她们在哪？”
老院长咳嗽着指了指身后的那间房间。
于是余乐向着房间走去。
“你……要把她们带走吗？”
“是的。把她们放在你身边，我不放心。”余乐的脚步没有停止。
“你不问问刚刚发生什么吗？”
余乐没有停下。
“不问问……我死而复生，是为了什么吗？”
余乐的脚步停下。
“余乐，小心！”
在他开口之前，在余乐的心象世界中，绿泡泡的提醒声却先响起。
“这家伙是一位武道大师！而且……他身上的虚境侵蚀度非常高，高到离谱！不敢相信他是怎么还维持着正常的形态的！他到底在虚境碰到了什么才会有这么高的虚境侵蚀度？！”
余乐转身看向老院长，眼中一丝悲悯转瞬即逝：“原来你这次真的快死了。”
老院长似乎并不意外于余乐看穿了自己将死的事实。既然他都调查出了溶骨症背后的真相，知道这种事情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
当年那个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天才不过短短几年，就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只是……
还是太稚嫩、还是太弱小。
既然你想要将那个已然堕落的组织连根拔起的话……
既然你想要去做这件连我都不敢妄想的事情的话……
就让我再为你做一些事情吧。
或许，也算是赎罪。
老院长慈爱地看着余乐，仿佛在看自己孙子一样慈祥而温暖：“死之前总要做一些事情。当年的一些账不会随着我的死亡而消失，只会更加沉重。如今，也确实是算账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