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死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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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十年

本身李成家的院子里是没有可燃物的,即便是有火星意外落进院子也不会引起火灾。

许意卿思索片刻,说:“但想要证实这一点有些难,那些煤早就在火灾中烧掉了,不可能找到刘竹花的指纹。”

杜宇拍了拍许意卿的肩膀,笑着说:“老许,不要拘泥于什么都从犯罪现场和尸体身上找证物。我们刑警也不是离了法医就寸步难行的……江城卖煤的虽多,不过也比全城搜捕嫌疑人要简单。”

李月月那个案子里,如果不是上头给咬死了破案时间,杜宇把整个江城舔一遍也能带着李月月的照片查到狗肉馆。

如今只不过是把狗肉馆换成卖煤的商贩罢了。

于是许意卿和周诗回去休息,杜宇则开始阶段性收尾工作——寻找刘竹花买煤炭的商贩,带王小翠体检确定她没有性病,传唤二手车市场的业务员配合调查。

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以后,只剩最后一条就可以写本次火灾的报告了。

其实到了这一步,领导们悬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因为燃放烟花爆竹引起的火灾,他们的乌纱帽都是可以保住的。

江城作为周边第一个开始试点解禁燃放烟花爆竹的城市,可是有不少人在盯着的。

个人仇恨引起的刑事案件,交给警察去处理就好,并不会引发社会恐慌和骚动。

周诗把许意卿送回了他的家,她提出想上去看看,许意卿并没有反对。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跟楼道里没什么区别,家里所有的窗在许意卿离开之后都会打开通风。

外面阳光明媚,里面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周诗很快就推断出了原因。

家里实在是太空旷了,没什么家具,一切从简。这里不像是人常住的屋子,倒像是租客离开时把自己的东西打包以后留下的出租屋。

她并不觉得意外,读研的那一阵因为能力出众,许意卿和周诗都是有自己单独宿舍的……她去许意卿的宿舍串过门,简直就像是新生入住以前的模样,甚至还因此闹过笑话:

某次宿管查寝的时候,许意卿正好下楼去取快递。宿管看着空无一人的宿舍,里面比毕业季某些毕业生的宿舍都干净。

她以为许意卿一夜之间卷铺盖走了,却没人通知她。夜不归宿都是小事,可丢了学生就了不得,宿管当场慌了神,赶紧给领导打电话。

校领导一听也害了怕,虽说法医学读研都那个年纪了管的也宽,可在学校里丢了人也是要出大事的。

随后许意卿抱着快递往回走的时候,就跟风风火火的导师和生活导员撞了个满怀。

自此之后,他出门都会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床上,以证明自己还是有些贵重物品的,没有突然搬走。

“我离婚搬走以后,你就不添置新东西了?”周诗开了个玩笑:“你在等什么?”

原本她和许意卿的住处就像是两种颜色的拼图拼起来的画板,此刻只剩下了一种颜色,很自然地产生在等着什么人来填补空缺的感觉。

她一边说一边四处转转。

十年前俩人刚结婚,就是住在这里的。

这是周诗出钱买的婚房,离婚以后她没要,留给了许意卿……当时是顶了些家庭压力的。

原话是江城的房子她又带不去大城市,打官司烦死个人,不要不要。

但许意卿知道她只是嘴硬罢了。房子卖了钱,钱哪有带不走的道理?

她只是想着以后有可能的话,再回来看看。以及向认识他们的亲朋证明,离婚不是感情问题。

“你把东西搬走了,我自己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回到原点罢了。”

许意卿的脑海里只有法医学,是周诗给他简单朴素的生活描绘一些别的颜色。

可惜迫于各种各样的压力,俩人的婚姻注定走不到一起。

许意卿说:“你有想过搬回来吗?”

周诗想了想,“你能放弃当法医吗?”

许意卿摇了摇头:“不能。”

顿了顿,他看向周诗:“而且我不干法医了,那些人就能当我没有解剖过那具尸体吗?”

周诗叹了口气,这又是没有结果的争论。

十年前这样,初七那天也是这样。

“我饿了,能不能给我做顿饭?”周诗决定转移话题,好不容易有闲工夫休息,干嘛非要拌嘴?

“好,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许意卿挽了挽袖子。

“没有就出去买呗。”周诗把自己的包往沙发上随手一扔,然后撩起自己的头发绑成马尾辫,整个人立马从成熟稳重变的有些活力了。

她晃了晃脑袋,带动头发也轻轻甩了甩:“我正好也想看看,十年了,附近有什么变化。”

许意卿笑道:“那变化可大了。”

十年,平地起高楼,楼起楼塌。路修了又修,人走了又走。

在难得的惬意午后,已经离婚十年的许意卿和周诗又跟许久以前一样,一起买菜做饭。

在这期间,周诗没有问许意卿有没有新欢,许意卿也没有问周诗再婚了没有。

俩人出奇的默契。

只是越是如此,许意卿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在李杜笙认领了李月月的尸体以后,跟他说了声谢谢,这让许意卿感到十分惊讶。

因为很少有家属会在法医将亲人的尸体开膛破肚以后,还能对法医保持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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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休息了一天半,在第三天的早上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了许意卿。

是杜宇打来的电话,他开口的第一句就让许意卿一愣。

“快来医院,李乐不行了。”

事发突然,许意卿打了个车直奔医院,等到了医院以后,见到了杜宇和周诗。

以及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王小翠家人。

“医生,你救救我儿子啊!”

“我给你磕头了,医生,我外甥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这一个独苗了!”

“老许,你来了。”

“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李乐情况突然急转直下。”杜宇叹了口气:“烧伤还是感染了。”

有医生过来找人签字:“谁是病人直系家属?”

王小翠连滚带爬:“我是,我是!”

医生把病危通知书往她面前一伸:“签个字吧,准备手术。”

王小翠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又哭又闹,死活不在那上面签字。

她觉得病危通知就跟死亡通知一样,签了儿子就没了。

这等愚昧看的周诗一阵皱眉。

最后还是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的王小翠的哥哥劝她签了字,李乐跟着他在外面工地打工有些感情,当舅舅的也很揪心。

按理说手术跟专案组的三个人没什么关系,可李乐是唯一的证人,虽说口供已经录好,但证人活着终归是没有坏处的。

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就连王小翠都哭累了。

突然有人怯生生来问:“请问谁是家属?”

王小翠带着哭肿的眼说:“我是。”

来人并非医生,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个子不高。

光从气场来说,就不是医院的职工。

她有些狐疑:“你叫许意卿?”

离着王家众人有些距离的专案组三人闻言都是一愣,杜宇从排椅上站起来,冲着她招手:“在这边。”

女人过来问:“谁是许意卿?”

许意卿说:“我是。”

女人露出了高兴的表情,“那请你出局一下死亡证明,把保险金领了吧。”

“谁的死亡证明?”

“我看看……参保人刘竹花的死亡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