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重犁
距离暴雪季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只剩下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北境从十月下旬开始零星飘雪，十一月中下旬随着第一场暴雪降下，正式进入暴雪季，一直持续到来年三月。
因为传统的四季划分，从十二月到来年二月算作冬季不够准确，所以北境人更习惯以暴雪季来指导年末的生活。
社交季和冬猎季则是另一种划分方式。
米法利王国每年从五月至九月，贵族议院拥有议席的贵族们会齐聚王都，这五个月里，王都贵族议院将审议各项议案，贵族们也将趁此机会开办舞会，开展交际。
可以说，整整五个月里，王都每天晚上都至少有十场舞会，贵族们按照各自的圈子，勾连、交易，高谈阔论着王国的未来，或者是在隐秘的花园里喁喁私语。
等到十月，贵族们陆续返回领地，开始进入冬猎季，贵族们往往按照更密切的亲属关系相约共同狩猎，度过暴雪肆虐并无聊至极的冬季。
一位体面的贵族，直辖的领地中应该至少有一座男爵领规模的冬猎圣地。
一座闻名的冬猎圣地，不仅包括奢华的庄园、种类繁多的野生动物，还得有些特色。比如赫温家族的冬猎地暖漾泉，领地中遍布温泉，在纷飞的大雪中，泡个荡漾着融融暖意的温泉，实在是难得的惬意，有一年连大皇子都慕名而至，到暖漾泉过冬，使得这里名声大噪。
整个冬猎季除了御前大臣们通过通讯法阵召开御前会议，贵族议院不再审议任何一项提案，整个王国在冬天都进入了一种代谢缓慢的半冬眠状态。
直到来年四月凌汛过后，贵族们才会再次拖家带口、兴高采烈地奔向王都。
年复一年。
狩猎对于贵族们来说是消遣、娱乐，对于生活在北境的平民来说，则是逼不得已的谋生之计。
如果可以种田或者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谁也不愿去森林里拿命搏一份未知的收获。
马克来到塞格镇时，镇上还有几十个猎人，以前的民兵大部分就是猎人出身。
现在要么加入护卫队、治安队，要么去领地的各个产业当工人，专职的猎人已经几乎销声匿迹，只是北地民风彪悍，不少人会在休息的时候碰碰运气，补贴家用。
马克对狩猎这种收获不稳定、无法产业化的行业很不感冒，肉类、皮毛、动物油脂、奶制品……这些确实他都需要，但他计划发展的是养殖业，而不是甚至无法称为“行业”的狩猎活动。
眼下，负责伐木的塞格镇堆料场已经提前完成了马克定下的砍伐一千亩林木的任务。
当初马克定下这个任务时，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这是一个没干过活的贵族少爷的痴心妄想。
即便现在，当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伐木工人们回望那片整整一千亩、曾经是茂盛的森林、现在只剩一根根树桩的空地，仍然难以置信，自己竟亲手参与了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现在还有时间，但马克不准备继续扩大范围了。
他需要留出一些余量，不能等到暴雪降临再进行最后一步。
他带着堆料场的管事塞恩跑了整整一天，绕着那一千亩地划出了一条三十米宽的隔离带。
“我今天划定的范围，这条隔离带上不仅所有的树木要砍掉，而且地上堆积的枯枝落叶、藤蔓、树根都要撅出来清理干净，不用往回运，全堆到中间的空地上就行，但是这条隔离带必须是一片空白。”马克吩咐道，“多久能干完？”
堆料场管事塞恩是和勒恩同期的第一期班组长出身，性格沉默寡言，在领地中存在感不强，但既然能顺利完成马克交办的任务，证明了马克当初用他的眼光没错。
他算了算工作量，瓮声瓮气地回答：“大约六天。”
“我给你八天，必须完成。”
“是，大人。”
马克感到时间的紧迫，塞格镇一穷二白，入冬前需要的准备太多了。
他喊来阿泰：“锻造厂那边调整一下，第一车间的14名铁匠，12名继续锻造板甲，第二车间的冶炼工作暂停，我们先把手头的钢材消化掉。让廷克维斯带着第二车间的30人，还有第一车间剩下两名铁匠，生产我给他们的新图纸。”
图纸马克这几天早已画好，让阿泰直接交给锻造厂生产即可。
这一次他拿出的不是太新奇的东西——重犁，准确来说是萨克森轮犁。
这种犁具这个世界已经有类似的东西，马克只是按照记忆中的印象稍微优化了一下，比如安装木质的车轮、使用畜力的挽具、在犁壁翼部加装延长板、在犁壁和侧板之间加装撑杆、调整犁侧板的安装角度等等。
使得出产的犁具耕宽、耕深稳定，犁铧入土更深，更适合对付北境湿重的土壤。
因为这个世界有差不多的原型，小镇的铁匠们日常主要的活计就是打造农具，不同程度地接触过各种犁具，上手非常容易，还有廷克维斯这个冶金大师把关，打造马克设计的萨克森轮犁不成问题。
对于其他领地来说，重犁没有普及最大的障碍是成本。
一具重犁需要用铁30-70公斤，塞格镇这边的土壤情况，要想把土壤翻得足够深够透，基本六七十公斤的用铁量没跑了，车轮也不便宜，再加上铁匠的人工，一具重犁成本就得五十金币往上。
对比6-10金一个的农奴，就明白，这东西在现阶段的农业生产中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他给了锻造厂十二天时间，要求他们生产至少6架重犁，廷克维斯拍着胸脯保证，至少给他生产10架。
马克满意离开，带着一天的劳碌返回庄园。
管家汉森先生一如往常等候在庄园门口，等他回家，尽管马克已经多次要求汉森先生不用等他。
“少爷，有人找你。”
马克接过汉森先生递来的毛巾，擦着脸上的尘土，一愣：“找我？谁啊？保罗？涅尔瓦？”
汉森摇摇头：“不认识，是个老头，穿得很旧，但很干净。”
马克遍寻记忆，发现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老年人寥寥无几，岁数最大的恐怕是他便宜老爹马库斯和戴蒙子爵了，这两位汉森不可能不认识。
走入前厅，他一眼望见客厅中坐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穿着一袭很旧但浆洗得非常干净的长袍，安静地坐在那里。
手边放着一根橡木长杖，古旧圆润，然而长杖的枝干上还生着星星点点的绿芽。
“领主大人，冒昧来访，我是暮云森林中雄鹿之心学派的德鲁伊，范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