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昂热脸都不要了
时间拨回到几个小时前，卡塞尔学院一个秘密的会议室内。
尽管偌大的会议桌旁坐满了如今学院管理层还能出场的几位人物，却没有一个人选择率先打破沉寂了许久的氛围。
会议室尽头的幕墙上投影着昂热。他正襟危坐地坐在船舱里，大洋彼岸此时正值夜晚，身后的舷窗透露出翟塘峡优美如画的夜景。
会议桌前站着一位戴着眼镜的英国人，此刻他正神情严肃地直视着昂热的脸，盯得昂热一阵浑身的不自在。
“我很抱歉，卡尔副所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抱歉。”昂热被那直勾勾的视线盯得忍不了了，“请你至少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是由你来主持这次会议？副校长他人呢？”
中年英国人名为卡尔，是卡塞尔学院炼金术与科学工程应用研究所的副所长。
这个机构的名字多少有些拗口，因此学院无论师生都更喜欢直接称呼其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简称——装备部。
别名黑科技研究所兼炸弹狂人集中营。
卡尔副所长咳了一声，“弗拉梅尔导师说他今天也要勤勤恳恳地把阁楼收拾得乱七八糟，很明显我们没能把他撵下来……副校长阁下坚持认为校内的这次事故是校长的责任，他不便插手。”
“我承认执行部实际上确实是由我执掌的机构……但是我听说施耐德教授不是并无大碍吗？按章程这次会议应当由执行部的负责人来主持。”昂热说。
“哦，他啊。”卡尔副所长耸了耸肩，“你自己看吧。”
卡尔说着调转桌上笔记本电脑的方向，直冲那个瘫在轮椅里双眼翻白的执行部负责人，他口里吐出的白沫已经溢出呼吸面罩洇湿了衣襟。
“施耐德教授怎么了？他吞了副校长拿来洗澡的肥皂么？”昂热惊呆了。
“不知道，施耐德教授进来开会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听到这次会议按章程由我主持就昏过去了。”
“可是会议主持人不该在会议开始前就定好吗？当时施耐德还没昏过去，那为什么不是施耐德？”昂热不依不饶。
卡尔一摊手：“施耐德教授在这次事件里被袭击了，影响到了他本来就像一团破塑料袋的呼吸系统，校医院诊断后要求他至少三日之内不能开口说话。”
昂热扶额，他知道施耐德崩溃的理由了。
本来这段时间执行部执行昂热的秘密任务“夔门计划”的同时还得维持校园秩序、防范秘党其他势力的监视就已经够忙的了，校内又突然被不明势力袭击，甚至执行部的干将曼斯教授还吊在生死一线，施耐德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装备部众所周知的，是执行部的死敌。这两个机构的矛盾来源显而易见，装备部在校内制造的各种危险事故120%都是由执行部收尾。
超出上限的那20%，一般是由于装备部幡然醒悟参与收尾工作后再次引发事故所致。
久而久之执行部跟装备部的关系恶化，双方针锋相对，免不了一些互相使绊子的行为。
偏偏装备部的高层个个还都是油盐不进（物理）的疯子，思路也跳脱得足以旅行多元宇宙。
施耐德的茬总是找不到点上，于是只能独自生闷气。
施耐德这次一进门发现是老对头负责主持会议，冥冥中已经看到自己被校董会追责的未来了，于是积攒的压力瞬间爆发，身经百战的老专员倒头就睡了过去。
“差不多就是这样，鉴于我部的其他高层人员都不是很愿意离开部门的区域，校长您只能委屈下听我这个副所长主持了。”卡尔说。
也是，跟那些整天从精神到物质上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的疑心病疯子相比，卡尔起码是最像人的，昂热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会议可以开始了么？再晚一会校董会都该杀进学院里来追责了。”坐在会议桌旁的曼施坦因无奈地道。
“好吧，那么现在会议开始。”卡尔正色，操纵着手中的平板电脑，眨眼间大屏幕上昂热的大头旁边出现了“冰窖”的俯视图。
他清清嗓，声情并茂地演讲道：
“如各位所知，执行部这次耻辱性的大败已经成为了这两天卡塞尔学院里最大的话题。我们来看一下前执行部负责人弗拉梅尔导师对此的点评……”
“停！”昂热猛伸手制止卡尔的播音腔，“你这会议发言稿是抄的哪家的新闻台词？我的会议上不需要这些繁冗形式，就事论事！”
卡尔耸肩：“你是校长你说了算，那我们就跳过嘉宾点评的环节直接进入正题……”
“等一下，副校长真的点评了？”昂热又打断道，小心翼翼地问：“他是怎么说的？”
“那我们就直接听副校长发来的录音吧。”卡尔按下了会议室多媒体的播放键。
“你说执行部，一届一届换了多少执行专员了，改过不啦？换汤不换药啊……”副校长沙哑又不失抑扬顿挫的声调夸张地穿遍会议室。
“人家秘党也有理由说的，我带的是什么队，我带的是老牌屠龙家族队啊，至少财力和底蕴都在的。”
“你这批人是什么人啊，不是老东西就是穷学生。卡塞尔学院现在什么水平，就这么几个人，你曼斯叶胜酒德亚纪什么的都来执行初代种级别的机密任务，他能执行吗？执行不了，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再下去要输掉初代种龙墓了，输完初代种输次代种，再输混血种，接下来没人输了。”
昂热忍不了了，也不管现在放的是副校长录好的录音，争辩道：“也不能这么讲，从另一方面来说，我这也是为了锻炼学生，卡塞尔学院本就是培养年轻屠龙精英、备战未来最早的队伍……”
“哦呦，谢天谢地了。”副校长的声调陡然拉高，“我猜这个时候昂热肯定要说什么‘卡塞尔学生未来可期’的话了。”
“因为我已经说了，你像这样Æsir危险度的屠龙任务，本身就没有打好基础。”
“你能跟我保证青铜与火之王或者其他什么初代种真的藏在三峡水底，靠执行部那几个专员他能赢啊？”
“务实一点，我劝昂热，我们先把自己学生的培养方案、循序渐进屠龙的这个理念先搞懂。”
“本来昂热你就是全学院最强的混血种，你带机密任务带的好好的，你把曼斯去换上来干什么，搞得他刚出冰窖就被袭击。”
“现在夔门计划的资料没保住，曼斯也命悬一线，你倒告诉我，怎么解释呢？”
“昂热脸都不要了。”
随着副校长的总结，录音音频应声终止，围坐在会议桌周围的学院得力管理者们纷纷愧疚地捂住了脸，有几个已经悲愤到了嘴角颤抖的地步，要不是顾虑到曼斯教授还躺在校医院都差点乐出声了。
卡尔关闭录音窗口，转身陈述道：“就是这样咯，以上发言仅代表副校长阁下的个人意见，与任何校内机构无关……大屏幕怎么黑了？”
卡尔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不是大屏幕黑了，是昂热听完录音之后脸黑了。
他那边还是黑夜，昂热脸一黑显得整个屏幕都像漆黑一片。
昂热双手扶额，深深地呼气、吸气，再重复一遍深呼吸，仿佛要将凄冷的夜色尽数吞进肚里压制快冒上喉咙的火气。
卡尔默默地看着校长阁下鲸鱼吐水般换气，良久，昂热终于平复下来了心情。
“我承认这次事故有相当一部分责任在我身上。若不是我通知曼斯提前去准备参与夔门计划，现在他就不会躺在校医院里。”昂热说。
“至于弗拉梅——副校长阁下所发表的其他观点，我斟酌之后也觉得并无不妥。”
“因此我决定采纳副校长的意见，接下来的夔门计划由我亲自执行，不再下发给执行部的其他成员。”
咚！
不知哪里又传来一声重响，包括昂热在内的众人纷纷侧目。
原来是施耐德教授刚刚被副校长振聋发聩的录音吵醒了，还没来得及发表观点，听到昂热的话之后又昏倒在了椅子里。
施耐德跟昂热一样，都是与龙类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不让执行部成员参与夔门计划意味着将他也隔离在外，对施耐德而言就像正值上升期的年轻人被掐断了上升渠道一样难受。
于是他再次没顶住压力昏了过去。
可怜冯·施耐德一介精英，自“格陵兰阴影”事件之后更是变得愈加坚韧，理论上不会被轻易打倒……可这十几分钟之内就被压力得昏过去两回。
“唉，老冯呀，老冯——”就算平时跟施耐德在财务问题上针锋相对的曼施坦因见状也不禁为之悲叹。
昂热斜了眼施耐德，“看来执行部的某些要员也是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如我所说，接下来夔门计划由我全权负责。我尽量在接下来三周之内完成预定的计划——即探查龙墓，和有条件的话赶在其他势力之前击杀可能存在的初代种。卡尔？”
卡尔应声点头，陈述道：“根据施耐德教授写下的记录和诺玛的信息监控，昨夜23:12分至少有两拨势力入侵了诺玛的中控室，很有可能已经盗走了夔门计划的相关信息。”
“我习惯凡事都要以最坏的前提来考量，那么也就是现在有至少两拨人已经盯上了夔门的龙墓。”昂热说，“入侵势力的来头调查的怎么样了？”
卡尔翻了个白眼：“我早就说过卡塞尔学院的监控系统烂得就像西海岸美女身上的比基尼……”
“卡尔副所长！”曼施坦因低声提醒，因为昂热的脸色又开始变黑了。
“咳咳，总之当晚监控系统不出所料地受到了外源信号干扰，没能拍到入侵者的正脸。”
昂热隐隐地叹了口气，刚想转进到下一个议题，忽然听卡尔清脆地打了个响指，“嘿！您猜怎么着？经过装备部对诺玛数据流的溯源……”
“找到入侵者的详细资料了？”昂热眼神一亮。
“那倒没有。”
“那你说个屁啊！”昂热表情扭曲着一把捏扁了手里的纸杯，热茶洒了一桌。
“我知道校长阁下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卡尔嘴欠着道，“虽然没挖出入侵者的详细资料，但我们注意到有人使用了高级权限解锁加密的档案。”
“经过对数据流的溯源，我们什么都没发现。但是事情往往都是有双面性的，没发现也是一种发现……”
注意到昂热投来威逼的目光，卡尔及时中断了复杂晦涩的逻辑：“总之没有任何发现就说明这入侵者用的权限还不是一般的高级，是相当的高级。”
“有多高级？”一直插不上嘴的古德里安教授阴差阳错地接了一句。
“三四层楼那么高咯。总之这可不是校内管理机构能触及的权限，在卡塞尔学院，这种级别的权限有且只有一种。”
“白卡！”昂热不由得攥紧纸杯的残骸。
沉默了片刻的曼施坦因教授缓缓开口：“果然，又是校董会里的那几个大家族在搞鬼么？”
白卡是卡塞尔学院至高无上的权限，能绕过诺玛的一切安全措施访问内部，是学院创立之初分发给原始股——卡塞尔学院校董会的特权。
能使用白卡的姓氏屈指可数，且无一不是对龙类奥秘渴求到极致的贪欲者。
昂热缓缓靠回椅子的坐垫：“看来时代真是不同了。在卡塞尔学院成立之初，大家想的还都是齐心协力摧毁每一个龙类，而现在那些老牌屠龙家族们都想把初代种牵回家里的牧场当肉畜。”
齐格飞沐浴龙血尚且万夫莫开。龙类的遗产总是与血、肉和灵相关，倘若能触及初代种的血肉，又将进化成怎样的非凡？
新生的混血种们不曾亲眼目睹过往日里血流成河的惨烈历史，于是他们妄想着以高等龙类的力量滋养己身。
甚至可能不止新生代，一些潜伏在历史阴影里的老人们也在等待着吞噬王者、自封王座的机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