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冠礼
正午的阳光之下,大殿之外,气氛显得肃容,两侧的广场之上,上百位武师负手立在那,瞧着立在青铜巨鼎之前的童子们,眼神带着几分期许。曾经他们也是从那般少不更事,到长老亲自祝礼,大宾为他们亲自一个个束冠,才有今日,虽然没有童子的目光朝他们看过来,但他们一个个负手,微微岔开腿,身子立的愈发笔直,胸口也挺的愈发高了。
以其威仪,壮今日之势也。
一身长老级云衫的李知命,和一向沉默寡言的韩笠,立在这四百童子身前,体壮如牛,比周边人都高出足足一片头的大牛就在李知命正后方,咧开个嘴,露出傻瓜一般的笑容。
两侧,按照海沙帮和七玄门的不同,区分在两侧坐下。两侧摆满了从大殿里搬出的太师椅,此刻这些太师椅内都坐满了人。一边苏宗光和金光上人并排坐,身后只跟了十三位体态各自不一的人。一眼望去,其中不乏有身子骨瘦阴鸷的老人;有魁梧肥胖,体粗如水桶,头发短又硬还天然红的胖子,此人却偏生眼如含雷电,天庭饱满,手上盘着的铁弹珠足足三五十斤,盘起来却和几粒花生一般轻松。
粗略一眼看去,十三个人,居然却有十三般完全不同的模样。
而七玄门这边,太师椅上则是连李知命都不常见到的长老人物了。
李知命大约是知道七玄门内有长老莫约七十几人,均是七玄门的座上宾,与掌门一般礼遇!这些人在七玄门之中的地方,曾经至少也是九大峰堂口级人物升上来的。
如此选拔,地位可见一斑。
不过今日在场的只有三十六人,其余人各有重任,或在其他山头,或闭关练武,亦或是此时云游在外,不知何处,七玄门多有这么一些长老,云游在外去寻找武学领悟更高层次的契机,而那一去,有人几十年才回来,宗门都沧海桑田,换了一茬人。
刚上来的掌门已然不认得此人,下面的弟子更是莫提,拿出来的随身令牌早就锈迹斑斑,只依稀认得是老古董的模样了。
不过,今日能在场的均是七玄门骨干一层的长老,人人气血旺盛,武功均在巅峰。
海沙帮今日这些人来,孟伟之是真不怕这些人有什么小动作——这里是哪,七玄门的首峰,核心所在,海沙帮魁首苏宗光敢只带十几个人来,他孟伟之的胆魄难道还能不如苏宗光?
孟伟之今日和一位长老换了一身礼服,望之神采奕奕,气色飞扬。江湖人亦重礼,束冠则是男子成年最最最重要的标志。
《礼》载,“冠者,礼之始也。”
今日孟伟之和那长老均换上了一身大黄色的礼服,而孟伟之今日充当“赞冠”,一旁的长老则充当大宾。冠礼的流程大约是这样的,在童子决定要冠礼之前的十日,就需要先请巫卜卜筮吉日。
倘若十日内无吉日,再延十日,直至卜筮出吉日。
吉日当天,‘赞宾’为受冠者佩缁布冠,接着授予皮弁、爵弁。授礼毕,再由大宾祝辞,冠礼方才结束。
冠礼结束后,授冠者便从童子一跃登堂入室,为氏族正式成员之一,可娶妻生子,亦有各种权利。
故《礼》载,冠者,礼之始也。
今天的束冠是七玄门罕见的高规格,由掌门和长老亲自充当赞宾和大宾,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七玄门的小神医李知命成年了,这也是因为今日有海沙帮等人在旁旁观,此事,自然不可堕了七玄门的威仪。
当然了,孟伟之日理万机,今日至多只是给李知命一个人亲自加冠,其余人就要等走完流程后,由香主们带下去,由他们的师傅亲自加冠完成剩下的仪式。
闲话休提,孟伟之拍了拍手,满眼疼爱的走到李知命的身前,拍了拍手,立马一旁有武师缓步上前,双手捧上一个崭新的缁布冠。缁布冠这是一种用黑色布做成的帽子,线条显得十分的简单,但这却是成年人才可佩戴。
李知命上前一步,低下了头。
孟伟之什么也没说,深吸一口气,将缁布冠小心翼翼给李知命佩戴上,再细心为李知命细好,然后拍了拍他的肩,一旁,立时便有人再奉上了皮弁和爵弁。
这是三款不同的帽子,所用戴的场合也完全不一样,皮弁是一种黑纱帽,和缁布冠大不相同,这帽子前后各十二缝,需缀五采玉十二个,系缨处还有金饰。简单说缁布冠很简陋,很日常,而这个皮弁则显得十分的精美。
至于爵弁则更正式,这是一个通体黑色圆柱,其上为一面方块盖住黑色圆柱为顶,且还要大出许多的黑色长方体,像极了冕冠,但要比冕冠差一级。
整个爵弁呈现赤红到黑色过度的色泽。
爵弁为婚嫁,祭祀之时方才所用,规格极高。
李知命双手受过。
看着李知命受冠成,一旁的海沙帮魁首苏宗光主动起身,满脸微笑,带头开始缓缓鼓起掌来。
当然还没完,这冠礼还没完呢,一旁的孟伟之退后一步,而那面颊之上长满厚黑胡须,望之无比威严的长老上前一步,并不看李知命一眼,开始认真祝辞。
“《昏义》曰: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射乡,此礼之大体也。”
“童子知命,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望尔齐其幼志,顺尔成德。”
“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诺大个山头之上,一时静悄悄,唯有天际的白云望之似乎很低,似乎在这山头一伸手便可摘到一般,那威严长老的声音在这个山头之上飘荡,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所有人都在低着头听,哪怕……,这些没文化的大老粗们其实大多都听不懂。
大牛很努力的在低着头,可他总是一低头就能清清楚楚俯览面前自家矮个的小四儿,从他的后脑勺,刚刚带上缁布冠,甚至是他的额头和鼻梁都瞧的一清二楚,看着掌门亲自给小四儿受冠他实在是羡慕坏了。
在同龄人之中,小四儿现在可威风的紧,谁不知道他们这一批童子之中,出了一个旷世奇才的小神医?连带着他们这批童子在其他年份的童子之间待遇都若有若无的好上了一些,这就更别提是他自己了。
常年可以去药谷大摇大摆蹭饭的他,也在同龄人之中更是别提有多威风了,那一提起他大牛,谁不是羡慕的一个个直竖大拇指?
而这些童子之中,望着在被掌门亲自受冠的人,还有三位心思复杂的童子。
他们正是当年和李知命同一个车厢,那三个当初锦衣玉带,满脸傲气的小孩!
只不过,时过境迁,这三个人模样也蜕变的完全不一样了,叫人一眼完全认出,除非是几乎有过目不忘之能的李知命亲自来看,他们三个穿着四百个童子一般无二的墨黑色布衣,只不过站在人群里,身子显得高大,肌肉也渐渐有几分样子了。
之前李知命是谁,他们刚抵达七玄门后几天,早就忘一干净了,可不过是区区四年,那个叫李知命的孩子就在七玄门里突兀声名鹊起了!真叫一个天下无人不识君!
这三个人一顿时想起,那正是那日在车厢里,那位望之莫名有些领袖气度,不计前嫌给所有人分果子,不卑不亢的乡下小孩!
谁曾想的到人家竟能有那般的本事,在药谷区区四年尽得墨大夫的一身真传!
就问这个人即便是自己,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这样的人,除了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感慨一句天才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尘土里的明珠,怎么都遮不住光的,你都想不出其他的辞藻来了。
望着今日那风光至极的李知命,他们心头正泛着活跃,想着今日过后怎么跟这位攀上几句交清,还叙一叙旧情呢!
开了天眼的李知命也不会知道身后有人在想什么,这会只是低着头,在那长老面前表情十分恭敬,听的很认真。
前者微微顿了顿,喉结稍稍滚动了一下。
“闻侠者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戹困。”
“然医者,非仁爱不可托,贫富虽殊,药施无二。”
“不惟尔赴士之戹困,医之为任重,惟尔惜体保全,靖宁安泰,无灾无难到百年。”
李知命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阵阵温暖的情绪,谨低下头。
“某虽不敏,敬承慎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