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疑
“不是两三个,郎君!”管事的赶忙道:“我刚刚在外头数过了,算上魏郎君自己,一共有八人,皆衣缇佩刀,装束齐全,除此之外,车上还有两个美姬,服侍他。”
“什么?”蔡不疑神色大变,魏聪一下子有七个护卫倒也还在其次,护卫齐全的装束、两个美姬可不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难道说一直隐藏在他身后的神秘势力终于出现了?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上下被浸透了冰水,透骨生寒。
“郎君,郎君!”管事见蔡不疑一声不吭不由得急了:“人家现在在外头候着呢?要怎么安排您快给个说法呀!”
“哦,哦!”蔡不疑如梦初醒,赶忙道:“快,快请他进来,不,还是我亲自出门迎接的好!”
蔡府正门,魏聪正等得有些不耐烦,突然院门打开了,蔡不疑急匆匆的走出来,却被门槛绊了一下,若非旁边的管事扶了一下,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蔡兄小心!”魏聪赶忙上前。
“无妨,让魏兄见笑了!”蔡不疑狼狈的拱了拱手,他上下打量了下魏聪身后的随从和美姬,惊疑不定的问道:“魏兄,这些是——?”
“呵呵!”魏聪干笑了两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去宛城邓家白嫖来的吧?只得避而不言:“蔡兄,在下今日来是向您辞行的?”
“辞行?那魏兄这是要去何处呢?”蔡不疑倒是一点不惊讶,在他看来魏聪这次去宛城多半就是听到雒阳的消息,自己身上的罪名被洗脱,可以回雒阳当贵公子了,这些随从和两个美姬家中派来接他的就是证据。
“先去宛城,可能会先呆上一段时间!”魏聪笑道,与邓家的关系他决定先不要说出来,毕竟八字还没一撇,省的又有什么变故。
“宛城?离新野倒也不远!魏兄今后要时常来往呀!”蔡不疑已经恢复了镇定,在他看来魏聪在宛城暂居也不奇怪,毕竟宛城是天下有数的大都会,与雒阳交通便利,在宛城进可攻,退可守,在雒阳局势还没有完全分明的情况下,是很聪明的举动。
“那是自然!”魏聪笑道,他对蔡不疑这个最早收留了自己的恩人还是心怀感激的:“今后我要向蔡兄请教之处还多得很呢!”
“看来这次遇袭的事情这厮还没有想到我身上,当真是缴天之幸!”蔡不疑察言观色,觉得魏聪神色与平日没啥变化,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慢慢落了地,他抓住魏聪手臂:“堂上已备水酒,请随我进去,替你接风洗尘!”
“那就叨扰了!”魏聪欣然同意,毕竟那一百万钱黄金还在马车上呢!自己还得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尽管时间很仓促,但应该说蔡家准备的酒菜还是很丰盛的,虽然没法和邓家的相比,但用大蒜和芜菁炖煮的羊肉、萝卜芋头猪肉羹、茹菜豆腐汤、洒满腌豆子的凉拌菘菜,味道都是很不错的。蔡不疑更是抓住一切劝酒的机会,饶是米酒的度数不高,魏聪也有了三四分酒意。
“魏兄!”蔡不疑的目光扫过跪坐在魏聪两侧的美姬,不难看出这两个美姬不但本身条件很不错,而且受过严格的训练,举止进退都有节度,非世家权贵是养不出来的。
“何事?”
“我刚刚听管事说,你此番从宛城回来,途中遭遇盗贼!当真?”
“哦!确有此事!”魏聪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道:“蔡兄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延年!”
“在!”站在魏聪身后的赵延年沉声道。
“将刚刚从车上搬下来的两个箱子抬过来!”
赵延年应了一声,片刻后他便带人抬了两只藤箱上来,摆在魏聪身旁。魏聪打开箱盖,露出里面一叠叠金饼来。
“这次在新野,多蒙蔡兄照顾,这里有三十万钱,聊表寸心,还请收下!”
蔡不疑被突如其来的大笔黄金吓了一跳,赶忙道:“这怎么可以,我与魏兄意气相投,魏兄落难之时我招待几日本就是应有之义,魏兄以金相赠,那我蔡不疑岂不是成了贪得无厌的小人!断断不可!”
“蔡兄不必推辞!”魏聪拍了拍蔡不疑的手背:“我还有事相求,还请蔡兄听完了再说!”
“何事?”
“是这么回事!”魏聪笑道:“我在你家这些时日里,有几个工匠颇为和我的心意,我这次离开,想要一同带走,还请蔡兄应允!”
听到魏聪的要求,蔡不疑松了口气,这不过是小事:“这个好说,明日我让管事的陪你一同去,你看中了哪个,在名册上划掉你带走便是!”
“多谢蔡兄了!”魏聪心中暗喜,暗自盘算要带走哪几个,最好是那些家中人多缺钱的,这样自己给上一笔安家费就行了,不然拖家带口的,就算跟自己走了也不安心。
蔡不疑细看魏聪神色,应该不知道遭遇盗贼袭击的内情,暗自松了口气,举起酒杯笑道:“魏兄,我听管事的说你这次从宛城回来,遇到盗贼袭击,幸喜无恙,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是呀!”魏聪露出一丝苦笑:“现在回想起来,多半是车辆沉重,让贼人盯上了。幸好护卫奋力抵抗,将贼人击退了!”
“是呀!那可有俘获生口?交予我来,定要将余党尽数拿住治罪!”
“倒是没有!斩首十三级,却未曾有拿住生口!”
蔡不疑松了口气,口中却道:“那倒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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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不疑总算是收下了!”魏聪一边接过旁边姬妾递过来的汤碗,一边对赵延年笑道:“有种一身轻的感觉,不然车上放着那么多金子,心里总担着一件事,睡觉都不安稳!你说是不是呀,延年?”
“嗯!”赵延年随口应道,目光却游移不定,显然,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而在想别的事情。
“怎么了?”魏聪看出手下的异常:“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赵延年赶忙矢口否认,魏聪皱了皱眉头:“怎么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不!”赵延年露出了为难之色:“这只是一种感觉,属下还并不能确定!”
“无妨,你只管说便是!”魏聪严肃起来,他对赵延年还是很信任的,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半点大意。
“就是,就是,方才您说没有俘获贼人生口的时候,属下觉得那蔡不疑似乎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你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就好像挑夫走了好长一段路,然后将肩膀上的担子放下来了一样!”
魏聪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赵延年不敢多言,屏住呼吸。几分钟后,魏聪转而询问旁边的姬妾:“阿荆,宴会上你就在我右手边,正好面朝着蔡不疑,你感觉如何?”
“妾身也有类似的感觉!”那姬妾答道:“刚开始妾身就觉得那个男人紧绷着,动作言谈不太自然,当时妾身还以为是因为您身份贵重,他才这个样子,不过到后来他的确变得轻松自如了,只是具体什么时候变得轻松的妾身就记不太清楚了!”
“我明白了!”魏聪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不许再提起,还有,延年,你回去后告诉所有人,今晚大家要小心防备,明白吗?”
“小人明白!”
“先退下吧!”
“遵命!”赵延年拜了拜,让后倒退着走到门口,方才转身出门。魏聪长叹了一声:“这又是为何呢?我这条性命都是他救的,又怎么会派人来害我?难道是搞错了?”
“郎君!”那姬妾一边替魏聪按摩肩膀,一边笑道:“当初他有救您的理由,现在自然也有杀您的理由,比如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魏聪露出一丝苦笑:“应该不至于吧?你也看到了,他不动手,我不也送给他三十万钱了?”
“呵呵!”阿荆笑了起来:“没动手之前,他也不知道您会送给他三十万钱呀!”
魏聪被说的哑口无言,阿荆一边将按摩的部分转移到背部,一边贴着魏聪的耳朵柔声道:“其实您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倒也不难,只要您向邓家郎君提上一句,便能将这伙盗贼的来历打探的一清二楚!”
“当真?”
“自然是真的!那可是南阳邓氏,在南阳扎根快两百年了,宛城旁边莫说是一群盗贼,就算是一窝老鼠,邓家郎君想弄清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么说,盗贼也听邓家的号令?”魏聪问道。
“呵呵呵!”阿荆捂着嘴笑了起来:“主人您这话说的还真是好笑,那些盗贼才多少人,少则三五十,多则三五百,兵器甲仗不全;强宗豪右呢,随便就能拉出来上千宗族部曲,多的六七千也不奇怪,长槊横刀弓弩齐全,每年秋后都要田猎演武的,比起来谁强谁弱一目了然。那些盗贼不过是强宗豪右豢养的狗,做一些主人想要做,却又不方便做的事情罢了,敢不听号令的狗啥下场,您应该很清楚吧?”
“狗?”魏聪抓住正在肩膀上按摩的右手,用力一扯,将阿荆拉入怀中:“阿荆,那你觉得我是啥?也是狗吗?”
“您?”阿荆倚靠在魏聪怀中,眼中满是笑意:“当然是妾身的主人呀!怎么会是狗?”
“我是在邓忠眼里是什么?”
“这个妾身如何知道?”阿荆笑了起来:“不过邓家在妾身身上可是花了不少钱财心力的,那些盗贼首领们莫说像这样把阿荆搂在怀中,随意把弄,平日里想要碰一碰衣角都不容易呀!”
“呵呵呵呵!”魏聪大笑起来:“这么说来,我还是个幸运儿啦!”突然他翻身将阿荆压在身下,用力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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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武陵郡汉寿县,刺史治所。
“使君,益阳(湖南省益阳市)县城破了,县令也被杀了!”太守陆举向刺史刘度抱怨道:“这都是都是苍梧(广西梧州)太守的过错,没有他,形势根本不会弄得现在这么糟糕!”
“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没用了,还是想想应该如何处置才是!”刘度皱着眉头对陆举说。
“若非那厮不给豫章(南昌)来的六百募兵薪饷,怎么会激发兵变?这下好了,叛兵已经和武陵蛮合流,有了熟悉情况的叛军,这下整个南方的局势都糜烂了!”
“好了,你不要说了!”刘度喝道:“苍梧太守的事情,我自然会向朝廷禀告,但陆太守你若是还这样说这些丧气话,那就别怪我弹劾你沮丧军气,有失大臣体了!”
面对刘度的严词厉色,陆举嘟囔了两句,便不再说话了。其实按照大汉原有的制度,刺史不过是六百石,汉寿县这种人口众多,位置重要的县令已经是千石了,更不要说两千石的太守,为的就是以卑临尊,监察本州各郡太守,给皇帝打小报告。但到了东汉中后期,刺史也逐渐由监察官员变成了巡视地方,处理各种临时情况的灭火队长。
而整个东汉时期,荆州刺史有两项主要任务,第一桩便是就是武陵蛮,基本每隔几年就来一次,而且战斗力极强,光是光武年间汉军武德最充沛的时候,就前有刘尚军没,后有马援裹尸。面对这等麻烦,荆州刺史干脆也就把治所放在武陵郡汉寿县了,这里正好位于从洞庭湖平原向湘西山地的过渡地带,湘西各大水系注入洞庭湖都要经过此地,在汉寿既可以通过水路获得荆州各地的援兵和粮食,大兵进剿;也可以阻止武陵蛮通过水路长驱直入,利用长江水系袭击荆州各郡县,扼守敌之咽喉。
而荆州刺史的第二项任务就是维持从东汉中央通往岭南地区主要交通线的畅通。在京杭大运河还没有被开辟出来之前的秦汉时期,中原地区到岭南的主要交通线和后来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