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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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回报

听了魏聪和曹操的这番分析,赵延年一言不发,但面上已经青筋曝露,满是杀气。

“哈哈!”曹操突然笑了起来:“我当初听蔡不疑说到这县令以‘春秋决狱’的时候还以为是个读经书读傻了的呆子,听孟德这么一番抽丝剥茧,才晓得其中的奥妙,今日倒是真的没白来。赵延年,这玉佩你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给了我如何?我也不白拿你的,一万钱如何?这等玉佩也就这个价了!”

面对曹操的询问,赵延年却不说话,眼睛只看着魏聪。魏聪点了点头:“曹公子说的不错,这玉佩在你身上一日,便一日有祸患,你将玉佩给曹公子,是明智之举!”

赵延年点了点头,对曹操道:“既然如此,这玉佩给你吧!不过那一万钱就算了,无功不受禄,我平白无故不受人好处!”

“也好!”曹操把玩了两下玉佩,对魏聪笑道:“一事不烦二主,这玉佩由你而来,那曹无咎留下钱财的去处,不如你也想想法子?”

“这个我能有什么法子!”魏聪苦笑道:“其实照我看,既然你只想拿回窦皇后的那五百万钱,干脆就拿着玉佩去找县令,你们两人二一添作五,各自拿一半也就是了,何必弄得两败俱伤?想必那县令再大胃口,也不至于连窦皇后和‘三君’的面子都不卖吧?”

“这倒是!”曹操抚摸了下下巴:“曹无疚留下的钱财应该不止区区五百万钱吧!也罢,就依照孟德兄的法子来吧,便宜这县令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突然对魏聪笑道:“孟德兄,孝廉郎官什么的,你眼下要了也没用,我就不多嘴了。这次曹无咎的钱财,你就拿一百万,如何?”

“啊?一百万?”

“据我估算,曹无疚这些年来放子钱,怎么样藏在私库里也有个两三千万钱,刨去皇后的五百万,县令拿个一千万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你拿一百万,其余的就归我了!”曹操笑道:“你别觉得我拿的最多,别忘了若换了个别人,那县令恐怕只会将来人拿下,大刑伺候拷问玉佩的踪迹,一个铜子也不会吐出来!”

“不,不,这件事本就与我无关,阿瞒你就是一个铜子也不给我,我也不会在意!”魏聪苦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一个放子钱的私库里竟然有两三千万钱,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是呀!”曹操叹了口气:“可是你知道吗?孝景皇帝时七国叛乱,大将军窦婴领兵出征前,就因为军费不足向洛阳的子钱商人借钱。这曹无疚本是定陶人,祖上经营此业已经有三四代了,私库里有两三千万钱我已经是往少了说了!”

听曹操这般说,魏聪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他想起三国时的徐州糜家,号称僮仆食客上万,家资上亿,把女儿嫁给刘备时就一口气拿出两千壮丁,大量金银财帛当陪嫁。看来这曹无疚的资产就算比不上糜家也相差不远了,赵延年能够杀了曹无疚一家还跑出来,这个不是一般的牛逼呀!估计曹无疚这种金融资本家虽然钱多,但手中的军事力量还是比不上糜氏这种大商人大地主,再就是糜家那时候都已经天下大乱了,这种大商人大地主为了自保,有更强的军事力量;而这时候天下大体还算太平,曹无疚虽然有钱,也不敢像乱世的豪富们那样无所忌惮。但以眼下这种富者连州郡,穷者无立锥的样子,难怪稍微有点见识的士人都觉得天下将要大乱了。

“如何?这一百万孟德是要还是不要?”曹操笑问道。

“不义之财,取之不伤廉!这一百万钱就多谢阿瞒了!”魏聪笑道。

“好!”曹操笑道:“你眼下去见县令不方便,就在家中静候,等我的消息便是!”

曹操起身告辞,两天后他兴冲冲的来到魏聪住处,随手将先前那枚玉佩丢还给魏聪。

“怎么了?那县令不认?”魏聪问道。

“成了!”曹操笑道:“你的那份就在这里,你拿这枚玉佩去宛城的邓邸兑换,一共一百万钱,可别说我坑了你的!”

“宛城?郡邸?”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曹操皱起了眉头,他还是耐心的解释起来,汉代的钱庄又叫邸,宛城是南阳郡的治所,也是天下有数的大都会,商业活动十分繁荣,当时的钱庄不但可以兑换钱币,贷款还有抵押、典当等金融服务。而邓邸便是贵戚邓氏所开设的,可以说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大钱庄。

“真是飞来横财呀!”魏聪暗自感叹道,他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收好,对曹操长揖为礼:“多谢了!”

“你也不必谢我,这件事里我拿的是最多了!”曹操兴致很高:“不过我还以为孟德兄你视钱财如粪土呢!没想到你还会因此拜谢我!”

魏聪苦笑道:“自家兜里有钱,自然腰杆就硬了,便是鬼神也能驱使让其奔走,我又怎么会不喜欢?”

“便是鬼神也能驱使奔走,嗯,这句话说得好!”曹操笑道:“这几日与魏兄在一起,我收获不小。处理了这件事,我接下来要去襄阳,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襄阳?那就不必了!”魏聪摇了摇头:“我打算在新野再待一段时间,至少这个冬天应该不会离开这里!”

“也好!”曹操犹豫了一下,决定再加一点筹码:“不过我给孟德兄透点风声,党人之事,雒阳那边应该不会拖延太久了,你可以预先做一点准备。明年开春我就会回雒阳,今后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多谢!”魏聪倒是对曹操的消息一点也不惊讶——新皇后是“三君”之一的女儿,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风向转动的讯号了!天子登基二十年,还没有儿子,基本可以确定天子是生不出儿子,就算能生,以东汉皇帝的平均寿命,当今天子也不太可能活到儿子成年的时候。要么幼子登基,要么从近枝宗室当中选择一位入继大业,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出现太后临朝的情况,换句话说,窦武就是帝国未来的大将军,录尚书事。不管眼下党人们被打击的多惨,只要汉桓帝一死,党人们就能翻身。这一点想必曹腾也看的很清楚,这也是曹操一个阉宦之后却始终往士大夫党人一边凑的原因。

看到魏聪神色如恒,曹操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没有看错人,一百万钱当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要看怎么花,花在谁身上了。正如爷爷曾经对自己说的,成大事者最关键的就是能识人,魏聪这人有本事、有相貌、有眼光、有城府,在蔡不疑这里呆了这么久,对自己的来历守口如瓶,自己透露给他高层的消息,给他一百万钱的好处,却神色不变,这是能成大事的人物,花一百万钱交这么一个朋友绝对不亏。

曹操又扯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了。魏聪将其送出门外,回到屋内,从怀中摸出那枚玉佩来,心中暗想要如何把那一百万钱取出来,如何分配花用。突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的猛拍了一下大腿。

“糟糕!不能在这里长待了!”

魏聪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却会被蔡不疑待为上宾,是因为一个奇妙的误会——蔡不疑认为魏聪是一个正在逃避朝廷通缉的党人、或者党人的学生。正是这个误会,蔡不疑身为游徼,却对魏聪满身的疑点视而不见,为了避免引起魏聪疑心,连其籍贯往事都不怎么打听,让其住在自家的别业里,甚至对魏聪收容一个杀人犯也不闻不问。但如果曹操透露的风声不假,朝廷对党人的通缉在不久后解除了,魏聪还继续在蔡不疑这里住着,那蔡不疑恐怕就会生出疑心来了——你先前在我这里可以说是为了避祸,现在朝廷又不通缉你了,你不回去奔大好前程,还赖在我这里,难道你不是党人?

想到这里,魏聪已经是浑身冷汗,别看蔡不疑现在是一副慷慨好客的主人模样,但那是因为他把魏聪当成党人,有所求于人;如果蔡不疑知道魏聪和党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他当初对魏聪多好,之后对魏聪就有多狠。蔡不疑可不是那种面团团的滥好人,只要看看他诺大的家业就知道了,没有几手狠辣的手腕,怎么可能保住这么大的一份家业?

“嗯,幸好曹操送了一注横财过来,不然只怕离开蔡不疑这里就得讨饭了!不过光有钱也没用,还得拉几个可用的人来,不然带着这么大一笔钱也就是个待宰的肥羊!”魏聪心里暗自盘算了片刻,起身道:“去把赵延年找来,我有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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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赵延年向魏聪躬身行礼,他身着皂绔绛衣,头戴赤帻,虽然早已离开了军队,但他还是一副武人打扮,仿佛随时准备应召上阵一般。

“坐下说话!”魏聪指了指对面的一个蒲垫。赵延年屈膝坐下,习惯性的将腰间短刀放在大腿旁触手可及之处,多年的军旅生活已经将警惕融入了这个男人的血液之中。

“延年!”魏聪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笑道:“刚刚曹公子把这枚玉佩还回来了,这玩意本是你的,不过我现在用得上,便向从你这里买去,两万钱如何?”

“在下性命已为郎君所有,又岂在意一枚玉佩,郎君若是想要,拿去便是,价钱之事无需再提!”

“延年,你最好还是开个价!”魏聪沉声道:“曹公子今日来时,还带来了一点京师的消息,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呆多久了。你现在年纪不小了,又身无分文,如何过活?从我这里拿一笔钱走,无论做什么,都好说!”

“郎君要离开?”赵延年微微一愣,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显然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不错,曹公子说天子已经册封窦武之女为皇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罪名应该不久后就会赦免,我自然也不会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原来如此!”赵延年叹了口气:“我道郎君这等人物,为何会寄居于蔡不疑那厮宇下!恭喜郎君了!”他躬身向魏聪道喜,面上却没有一丝喜色。

“所以说延年你还是考虑一下,有了钱,就能买田娶妻,你这个年纪,也不是没有可能再有子嗣的!”魏聪劝说道。

“买田娶妻?子嗣?”赵延年露出一丝苦笑:“我离开郎君,明日是死是活都不一定,买田娶妻做什么?就算生下孩子,也是没爹的,徒然让他来世上受苦,这又何必?”

“竟会如此?”魏聪露出惊诧之色:“那你离开新野,换个地方便是!”

“哪里都一样,天下郡县哪里没有仗势欺人的强宗豪右?”赵延年苦笑一声:“郎君有所不知,小人在军中呆了半辈子,一双手只会拉弓挥刀,别的什么都不会,又是个倔强性子受不得欺压。像小人这种人,去了哪里都只会把当初的事情再来一次罢了,只不过这次不会有这么好运气,遇到郎君这等好心人伸手搭救罢了!”

“所以你当初想要去南边投山越?”魏聪问道。

“不错!”赵延年点了点头:“天下的穷苦人不想为人奴婢宾客的,要么投山越,要么去信道,不然只能饿死!”

“信道?”魏聪好奇的问道:“什么道?”

“自然是五斗米道!”赵延年道:“我听说蜀中有张天师有法术,能以符水、咒术救人,治下弟子数万人,不施刑罚,不征赋税劳役,为政简易,以善道治人,治下百姓皆安乐!”

“张天师?五斗米教?”魏聪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词,不由得愣住了,他赶忙对赵延年细问起来,才知道这些都是赵延年去汉中平定羌乱时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