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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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线索

“魏聪的来历?”蔡不疑:“在下一开始以为是个京师太学生,因为党人之祸逃出来了,又不想牵连家人,所以不愿说出自己的来历!”

“嗯!”曹操点了点头:“看他言谈见识,应该绝非等闲之辈。可惜我年纪还小,在京师交游不算广阔,不然应该能认出他来,这等英才,便如潜龙一般,绝不会久埋于草莽之中,一旦遇到转机,便会一飞冲天!”

“公子所言甚是!对了,这魏聪与曹无疚被杀的事情,还有几分关系!”

“哦?什么关系!快说!”

“是!”蔡不疑应了一声,便将魏聪与自己在山中初遇,擒拿赵延年,后来赵延年被县令赦免后遭遇曹无疚族人伏击,又被其就回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曹操听得神色凝重,思忖良久之后道:“此事恐怕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这魏聪先前在山中擒拿赵延年,两人应该是仇人,而后来又临危伸出援手,救了赵延年,你难道不觉得这当中有蹊跷?”

“这——”蔡不疑愣住了:“可,可我听下人说,那天魏聪是出去试用马车,偶然遇到赵延年的,便搭载了他一程,后来才遇到被围杀之事的!”

“那就更不对了!”曹操笑道:“按照你的说法,那赵延年是个灭人满门的凶犯,与魏聪不但不是亲朋好友,还有旧怨,换了你会搭载这人一程?”

“这——”蔡不疑被曹操问的哑口无言,半响之后才摇头苦笑道:“公子说的是,我当时的确没有想到这么多。那公子你觉得这是为何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这赵延年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要不然魏聪也不会伸手施救!”

“明白了!”蔡不疑点了点头:“那天一亮我便派人将那赵延年找来,严加讯问!”

“不可!”曹操摇了摇头:“魏聪是何等人?你这么做只会打草惊蛇,今晚之后,你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和过去一般,看我行事便是!”

此时蔡不疑已经是心服口服,恭声道:“一切都听公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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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弯刀又卡在竹竿上了。

魏聪懊恼的皱起眉头,用力将佩刀从竹竿拔出来。他看了下竹竿上的刀痕,和记忆中赵延年的刀痕相比较。刀筋又不正!他撇了撇嘴,几乎所有的古代民族的刀剑类短兵器使用技巧中都会强调“刀筋”的重要性,原因很简单,刀剑类短兵中很多招数都是单手甚至小臂来发力,加上其重量和长度的限制,很容易会出现虽然击中对手,但无法破甲给予足够伤害的情况。

而在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如果一方不能在击中对手时重创乃至杀死对手,往往就意味着会被对方接下来的反击重创甚至杀死。所以东西方流传下来的实战刀剑技巧中,都无一不强调通过长时间的训练确保使用者能够在击中对手时,刀锋垂直于接触面,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对敌人最大限度的伤害,这也就是正刀筋。刚刚魏聪之所以不能将竹竿一刀两断,就是因为他的训练还不够,做不到能像吃饭喝水那样随手一刀出去,砍人斩物永远刀锋垂直于接触面。

“还是练得不够呀!”魏聪苦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古代战场上杀人最多的其实是长枪和弓箭,就好比古代日本那些所谓“剑圣”、“剑豪”上战场个个都拿着长枪,但自己又没打算去当先登夺旗的猛男,刀剑短兵之术虽然上阵不行,但关键时候自卫保命还是只能指望这个了,毕竟谁也不可能扛着长枪到处乱走。

“魏兄起得早呀!”

魏聪转过头,只见曹操站在院门,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他赶忙收起刀来,拱手笑道:“曹公子早,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我与魏兄一见便投缘,就莫要公子长公子短了!魏兄若不嫌在下愚钝,便以阿瞒相称便是!”

“阿瞒?不是应该叫孟德吗?”魏聪心中暗想,他看了看面前还稚气未脱的少年,突然想起来好像古人十八岁才加冠后才有字,曹操这个年纪估计还没字呢!记得史书上说曹操与袁绍、袁术都是发小,若是与曹操搭上关系,岂不是也可以结识袁氏兄弟?想到这里,不由得兴奋起来。

“既然公子这般说,那在下便斗胆越礼了!”

“哈哈哈!”曹操笑了起来:“这又有什么越礼的,对了,还不知魏兄字为何?”

“字?”魏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随口笑道:“在下字孟德!”

“孟德?好字,好字!”曹操下意识的觉得这字颇为亲切,随口赞道,他的目光扫过那竹子上的刀痕,眉头微微一皱:“孟德兄,我听说你前几日救下一名被县令赦免的凶犯,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

“我想见他一面!”曹操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他杀的那一家人与我家中有些往来,有些事情我想要当面询问!”

“你要见赵延年?”魏聪心知自己此事自己拒绝不得:“这个好说,他受了伤,在城外我的住处修养,你随我同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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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别业。

赵延年一瘸一拐的从柴堆旁拿起一块木头放好,举起斧头,用力挥下,木头分成两段,他又拿起一块,汗水从额头流下,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这给他一种特殊的快感——我再也不是个除了杀人放火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从渡口被伏击算起,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赵延年已经渐渐熟悉,甚至有些喜欢上自己的新生活了。这位魏郎君——别业里的人们都是这么称呼他的,是一位极有才能的人,除了四轮马车之外,赵延年还在别业里看到了不少其他的新奇工具——踏板驱动的打谷机;踏板驱动高速旋转的转轴,上面可以放上各种刀刃,可以用于加工各种精巧的木件,又方便又快捷;只要用力转动就能吹出大风的鼓风机;

最让他惊讶的是,这位魏郎君甚至还会炼铁——他将挑选过的铁矿石、木炭和磨碎的骨粉、油脂放在一个特制的陶罐里,然后密封起来放入炉火中,经过一日一夜之后,将陶罐取出打碎,里面的混合物已经变成了一个铁锭,这铁无论是硬度还是韧性都远胜市面上常见的精铁,锻打出来的钢刀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碗口粗细的毛竹一刀两断。

这上面任何一样技术常人都会当做珍宝秘不示人,传于子嗣,而魏聪却毫不在意的传授给旁边的工匠们。好像他的乐趣就是把这些宝贵的知识传授给别人,而非从中谋利。在赵延年已经过去的经历中,见到的那些聪明有才能的人无不想尽办法巧取豪夺以自肥,像魏聪这样的,他不要说见过,连想都没想过。

“哎呀,老赵,我不是说了吗?你伤都没全好,还跑出来砍柴,不怕把伤口又迸裂了?”

王寿一边抱怨,一边从赵延年手中躲过斧头:“快回床上去躺着,不然郎君回来看到了又要骂我!”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躺下去的骨头都软了!”赵延年笑道:“这也能松松筋骨,省的吃闲饭!”

“吃闲饭怎么了?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多你一双筷子!”王寿随手把斧头丢到一边:“要是不想继续躺着就去练练武艺,拉弓,刺枪,舞刀都可以!”

“拉弓刺枪?”赵延年脸色未变,他听出了王寿话里有话:“怎么了?又要打仗了?”

“嗯!”王寿看了看左右无人:“我昨天去县城办事,路上看到有许多逃难的,一问都是从南边来的,夷道城又被围了,南边长沙、零陵几个郡消息都断绝了,就连江陵城都已经戒备森严,这是要打大仗呀!”

“是武陵蛮?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仅凭荆州一地之力能够压的下去了,朝廷居然不管?”

“这个我哪里知道!”王寿翻了个白眼:“反正呢,就算是武陵蛮的兵打不到新野来,这么多南方来的流民来了,肯定会有很多事端,新野太平不了。你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吧?”

“我明白,赵某蒙郎君救命之恩,定当粉身以报!”

“这还差不多,不枉当初魏郎君回车救了你!”王寿笑道,随即脸色一整:“还有,当初救你的除了他还有我,你可不能忘了!”说罢大笑起来。

“你的恩情,我自然也不会忘!”赵延年笑了起来,随即神色一整:“不过若是兵荒马乱的情况,仅凭一人之力,自保都难,更不要说帮别人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聚乡里宗族自保,可郎君偏偏又是个外乡人,在新野没根没底的,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不过他既然有蔡家庇护,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蔡家人!”王寿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之意。

“怎么了?我看那蔡不疑对郎君还是很敬重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王寿低声道:“蔡不疑对郎君敬重是另有所图,他把郎君当成从京师逃出来的党人士大夫,想要借着这层关系好攀高枝,飞黄腾达。可这些日子以来,你觉得郎君像是那些士大夫吗?”

“这个——”赵延年皱起了眉头,努力将魏聪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些士大夫相比较,最后摇了摇头:“是不太像,不过天底下的士大夫多了去了,又岂都是一个样子?谁又说像郎君这样就不能是党人士大夫呢?”

“你说的不错,但你知道吗?这两天那蔡不疑正忙着迎接从雒阳来的一位贵公子,显然这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如果他攀上了这根高枝,那郎君对他也就没有什么用了,对不?”

赵延年听到这里,嘴唇抿了起来,唇角的纹路变得深刻,一直连接到脸颊上那道刚刚愈合的伤口,他当然知道那些贵人们会怎么对待已经对自己没用的人和物。他思忖了片刻,问道:“王寿,你不是蔡不疑的人吗?为何会说出这些话?”

“我姓王,他姓蔡;我又不是他的部曲宾客,只不过当初缉拿你的时候被县令派到他的手下当差罢了!现在你早就被拿住了,我和他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王寿笑道:“既然如此,谁真心待我,我便以真心相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谁真心待我,我便以真心相报?”赵延年咀嚼王寿的话,只觉得胸中百味杂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郎君!”

“郎君回来了!”

“您回来了!”

听到外间传来的说话声,赵延年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外间迎去,他看到魏聪正从马车上下来,身后紧跟着一个锦袍少年,黑皮肤,矮个子,看上去约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赵延年赶忙停下脚步,对魏聪屈膝行礼。

“在下拜见郎君!”

“都起来吧!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吧!”魏聪挥了挥手,他还是不太习惯别人向自己屈膝下跪,当然他可能这辈子也没法习惯向别人屈膝。

“孟德,你的人看上去倒是挺卖力的!”曹操笑道。

“我的人?”魏聪笑了起来:“他们可不是我的人,他们是蔡不疑的人,就连这别业也是他的,这些人只是借来帮我做事的!”

“是吗?”曹操笑了起来:“不过我在马车上看这些人没有监工也没怎么偷懒,还以为是你的人呢!”

“哦!他们做的都是些精细活,用不用心都只能凭自觉,不然再多监工也没用!”魏聪随手从旁边一个正在脚踏车床旁忙碌的工人手中拿过一个零件递给曹操:“你看,这玩意若是差稍多就是个废品,监工的鞭子只会让工匠多出废品!”

曹操接过零件,这是一个鹿角滚轴,他虽然不知道这玩意的具体用途,但也能看得出打制的十分精巧,他随手将滚轴还给魏聪,笑道:“你这话倒是没错,不过这么勤快的工匠倒也是难寻,孟德你有没有想过将这些变成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