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贵族们是一群爬树的卷毛狒狒
看到这样的情景，洛伊不禁想到：面对天灾人祸和种种意外，铁荆镇里恐怕有不少平民为了维持生计、解燃眉之急，只能向霍普金斯伯爵借下高利贷吧？
到了来年，债务恐怕依然难以偿还。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迫变卖家产和土地的使用权，甚至卖身为奴，沦为贵族老爷们肆意鞭笞驱使的人形牲畜。
“那就算了吧，麻烦你了！”洛伊将纸条递回男仆，平静地说道。
“您把纸条撕了扔掉吧，不必还给我们。”男仆淡淡回应，似乎不愿伸手接过洛伊摸过的纸条。
他的眼眸深处，透着隐隐的鄙夷，仿佛不仅鄙视洛伊的私生子身份，还瞧不起他既贫穷又斤斤计较的模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伴着尘土飞扬，一匹体格健壮的栗色骏马逐渐出现在道路尽头，它的鬃毛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马背上坐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他身披白色斗篷，斗篷上绣着精致的雪花状纹章。
骏马很快停在男爵府邸的大门前。
男子没有下马，而是从腰间的衣袋中取出一封信，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是哈灵顿伯爵的信使，奉命为霍普金斯男爵送上请柬。”
听到这话，洛伊面前的男仆脸色立刻大变，那冰冷的扑克脸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
他毫不犹豫地将洛伊抛在一边，快步小跑到骑马男子身旁，深深鞠躬行礼，动作夸张得几乎将头低到膝盖：“信使大人，请稍等片刻，我立刻去通报男爵大人！”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快步跑进府邸。
不过几秒钟，身材矮胖的霍普金斯男爵便匆忙跑了出来。
因为出来得太急，他脚上的靴子一只绑着带子，另一只却松松垮垮，腰间的皮带随意垂着，根本没有系好，衣服的纽扣更是因慌乱扣错了两颗，显得滑稽又狼狈。
霍普金斯男爵一边接过信，一边紧紧握住信使的手，热情洋溢地说道：“信使大人，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伯爵大人最近可还好？路易莎小姐一定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吧，整个北境的青年才俊恐怕都对她念念不忘呢！还有约翰少爷，听说他决定加入辉光教会了？真是前途无量啊！麻烦您一定代我向伯爵大人转达我的问候，祝他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霍普金斯男爵的眼里，似乎只有信使的存在。
至于不远处的洛伊，尽管他是红枫王国名副其实的贵族，却被男爵完全无视，仿佛只是路边一只毫不起眼的蚂蚁。
“走吧！”洛伊对三个侍卫吩咐道，随即带头朝着铁荆镇的街巷走去。
他三两下将手里的纸条撕成碎片。
一阵风吹过，碎片飘散开来，在空中翻飞，宛如纷纷扬扬的雪花。
“阁下，这霍普金斯男爵真是欺人太甚！”走了一段路后，侍卫达米安握紧拳头，忿忿说道，“他不仅连跟您打个招呼都不肯，还提出这种每百取百的离谱利息……他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他确实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洛伊淡然说道，“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冲到他家门口，怒喊一声‘莫欺少年穷’，然后一怒之下，只是怒了一下？”
达米安是洛伊八名侍卫中最年轻的一个。
他的灵魂还未被这个世界的浑浊玷污，眼神中依然透着一份清澈而单纯的愚蠢。
当其他侍卫已经学会了摸鱼、甩锅、阳奉阴违，甚至暗中谋划架空洛伊时，达米安却依然天真地坚守着几分骑士精神，甚至还在认真考虑是否要向洛伊告状。
“可是，阁下……”
达米安心头仍有不甘。
骑士精神崇尚荣誉、怜悯与公正。
而霍普金斯男爵及其仆人的所作所为，无疑与他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这个世界，终究是靠实力说话的，”洛伊说道，目光穿过街道，投向远方的天际，“红枫王国的贵族们，就像一群接连往树上爬的卷毛狒狒。
“向上看，都是屁股；向下看，都是笑脸。
“我想，若将来我能像哈灵顿伯爵那样，手下也拥有一队构装骑士，霍普金斯男爵只会比今天更加恭敬谄媚。”
听到洛伊这话，三名侍卫的反应各不相同。
达米安不经意间回忆起了自己幼时的梦想——他也曾幻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圣纹构装”，身上闪烁着绚丽的光芒，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以一敌十。
敌人因他的强大而颤抖，游吟诗人赞颂他的英勇无畏。
万一……万一我们的领主真的能将这片领地发展壮大，拥有强大的势力，这个梦想或许还有一丝实现的可能吧？他在心中暗自希冀着。
汉斯呵呵一笑，默不作声。
三十五岁的他，早已被现实打磨得清醒且圆滑。
他明白，那些平民勇者击败巨龙迎娶公主的诗篇不过是用来欺骗孩子的童话罢了。
这个世界，与其说是一棵供卷毛狒狒攀爬的大树，不如说是一座层次分明的高塔，每一层之间都隔着难以逾越的壁垒。
他亲眼见过那些试图向上攀爬的人，包括曾经的自己，最终都摔得头破血流。
他丝毫不看好这个位于红枫王国贵族鄙视链底端的私生子小领主。
呵，构装骑士？
毛驴骑士还差不多！
甚至连毛驴都是找人借的！
能在这王国边境保住性命，就已经是奇迹了。
你居然还妄想着往上爬，让那些只认出身和血统的贵族老爷们对你刮目相看？
醒醒吧，别再做白日梦了！
至于菲利普……
他根本没有认真听洛伊说话。
此时，他微微仰着头，目光落在路边房屋二楼的窗户上。
那里，一名三十多岁、身材丰满的妇人正推开窗，将晾在窗外杆上的衣裤一件件收回屋内。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胸襟颤颤巍巍，像是无形的胶水，将菲利普的目光牢牢黏在了那里，再也挪不开。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亲爱的，今天晚饭还没好吗？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别催了！衣服还没收完呢！”妇人扭头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你就知道吃！有空倒是过来帮帮我！”
菲利普嘴角微微上扬，棕熊般胡子拉碴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痴痴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