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荒唐缘起
“绯绯……你说……你当初跟我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明明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应柏叶带着一身酒气,脆弱得还像个孩子一样死死抱住宋绯,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上。
但他终究离孩子这个词已经相差甚远了,沉重的身体将宋绯压得也有些站不稳,她微微晃了一下才勉强支撑住不让两人都摔倒。
“柏叶,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屋里睡觉。”
应该是一句关心的话吧,但是从宋绯嘴里说出来却是毫无起伏的平淡,连她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但她十分耐心地扶着应柏叶回到卧室,又去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醒酒汤。
俨然一副居家好妻子的模样。
在她拿着醒酒汤和热毛巾再次回到卧室里时,应柏叶却坐在床边上。
他睁着眼,有些迷离,腰背没有平时挺得那般直,但是整个人明显还有意识的。
宋绯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还是选择进去,她把那碗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毛巾递给应柏叶。
“给你,擦擦吧。”她温声道。
应柏叶闻声抬起手,却不是接过那条毛巾,而是握住宋绯纤细的手腕,感受到她冰凉的体温后还用力缩紧一点。
宋绯不可见得皱了一下眉,尝试把手抽出来,不过失败了,她索性就僵持着,任由面前的男人不讲理来。
应柏叶从她一进房间就看着她,其实他没有醉得那么厉害,但刚刚确实是没控制住,才借着酒劲问出那句糊涂话。
宋绯见到他坐起来在床上也不是很意外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应柏叶没有像他表现出醉的那般厉害,但她还是愿意配合他。
应柏叶心里不舒服,他看见小妻子被抓住手时先是那一瞬间的惊慌,然后是隐约地拒绝,最后变成无所谓的模样。
他泄气般地松开宋绯,有些委屈地说道:“你来给我擦。”
宋绯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时就丝毫不计较地拿毛巾在应柏叶脸上轻轻擦拭着。
她站着,应柏叶坐着,两人距离很近,但是没有任何的视线交流。
准确来说,应柏叶直勾勾盯着宋绯,但是宋绯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擦完后宋绯淡淡道:“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余光瞥到那碗醒酒汤,宋绯犹豫了一下还是一道拿走了。
想必,应柏叶也不需要了,可能他从来就不需要。
应柏叶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挽留的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
为什么说应柏叶问出的那句是糊涂话呢?
因为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宋绯是怎么嫁给他的了。
三年前宋绯刚被接回宋家,第一次以宋家大小姐的身份参加一个宴会时认识了应柏叶。
不过宋绯并不是那场宴会的主角,宋父那时也只不过是寥寥几句就将她带过。
那其实是一场相亲宴,主角是应柏叶和宋家二小姐,也就是宋绯的小两岁的妹妹宋酒。
只是宋酒不愿嫁,应柏叶不愿娶,一番拉扯到最后竟然扯到一旁的隐形人宋绯身上。
是应柏叶先带着挑衅的意味说:“我还是更喜欢宋大小姐那样的,要不我娶了宋大小姐?”
那年应柏叶三十三岁,早就过了为爱冲动的年纪,他也不是没谈过女朋友,甚至年轻时和其他富家子弟一起疯玩过,只是没有一个长久的。
后来应柏叶又开始着手继承家产,那几年是他人生中压力最大的时候,他也渐渐收了玩心,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
这几年倒是逐步走向正轨,应柏叶褪去年轻人的稚嫩,越来越像个成熟的男人,但是他一直没有要结婚的意思,家里面长辈也着急,一有什么宴会就把他拉过来,给他介绍哪家哪家的小姐。
要是在他年轻的时候,应柏叶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宴会就直接拒绝了,任长辈怎么劝都不好使,打感情牌也不行。
可是现在不行了,应柏叶再怎么不情愿都至少会出个面敷衍一下。
后来的应柏叶已经忘记自己当初为什么提到宋绯了,他尝试分析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仍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当时宋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仍可以清晰地刻画出来,他甚至记得宋绯戴了一个墨蓝色的发夹,很好看。
宋绯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十分得体地笑了:“应先生说笑了,我怎么能配得上您。”
宋绯是个画家,在圈子里也颇有名气,办过几次画展,也拿过不少大奖,这样的人生,怎么也和庸庸碌碌没有关系。
但是宋家一面享受着她带来的荣誉,一面却又瞧不起她。
宋夫人甚至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假清高,就只会画几幅破画,但是好像多难听的用词都激不起宋绯一点的情绪波动,她默默地听着,听完就默默离开。
从他们的谈话内容和宋家人的殷勤上看,宋绯大概知道应家和应柏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她压根就没把应柏叶的话当真,说那句话只是觉得既然提到了自己就起码要回一下以示礼貌。
但是没想到一个月以后她被通知和应柏叶订婚。
那天应柏叶回家后是这么跟应母说的:如果一定要找个人结婚,那就那个宋大小姐吧,看着顺眼。
看着顺眼——这样简单的理由,竟成了一段婚姻的开始,你说荒不荒唐?
可是应柏叶确实找不出其他的原因了,他也懒得去想出个所以然来。
宋夫人真是恨宋绯恨得牙痒痒,在她看来,是宋绯抢了宋酒的东西,如果不是宋绯,嫁入应家的就是宋酒了。
不过她一向不喜欢宋绯,这件事只不过是在她讨厌宋绯的理由里再加一条而已。
倒是宋父,一改往日对宋绯的漠不关心,像是一个悔悟的老父亲,嘘寒问暖的宋绯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说来可笑,这个家对宋绯唯一有点真情实感的,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宋酒。
宋酒对她说:“你要是不想嫁,我就陪你去和爸爸说,他还能硬逼你去嫁吗?都什么年代了!”
宋绯摇了摇头:“没事,我无所谓的。”
“这种事情怎么能无所谓!”宋酒惊呼道:“那可是终身大事啊!”
“不过就是一起过日子罢了,我连在这个家都能生活下去,和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宋绯低垂眉眼,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她一说在这个家,宋酒就尴尬起来,她很想问问宋绯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但是又觉得宋绯说得有道理。
这个家对宋绯的恶意和漠视,是所有人都清晰明了的,但可悲的是没有人能改变什么。
或许对于宋绯来说,离开,也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