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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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故事的开始

两天后,按照艾利奥特的情报,奥里和莱迪亚二人来到了帕维尔作为第五长枪需要经常性驻守的湖岸区群枪卫队营地,以正规方式发出会见帕维尔的申请。

无论对方再怎么疯狂,他也不可能在卫兵营地里主动动手。

当然,为了避免被当做闲杂人直接拒绝,奥里还是向通报的卫兵提了一下会面理由是有关格蕾丝的事。

很快,他们就被带进了这个卫队营地的长官办公室,见到了关于格蕾丝的整个故事中除了她以外最重要的人。

帕维尔满脸平静地请奥里和莱迪亚坐下,然后主动开口,“听卫兵说二位是因为我妻子的事来找我的,可她和我们的儿子已经失踪六年没有线索了。”

“而这位……小朋友可能还不到十四岁,你们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想和我说么?”

“是的,我们发现了她们的尸骨,就在双流镇外。”奥里开门见山,“双流镇有格蕾丝母子在失踪前的目击者,能够证明她们最后就是离开镇子向西去了。”

“而我们发现尸骨的地方正是双流镇以西,且遗骨完全符合格蕾丝母子的情况。”

奥里在阐述过程中始终注视着帕维尔,而后者确实在听到第一句时露出了明显的意外,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情绪了。

“这……这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既不希望你们的发现是她们,也希望你们的发现真的是她们。六年了……快要整整六年了。”

很好,很符合可怜的丈夫这一角色的台词。但很可惜,奥里在他脸上看到的只有眼底深处未泛波澜的平静与表面虚浮的哀伤。

或许他已经在暗中不知道排练过了多少次这个场景,但无论如何,他似乎在表演这一技巧上算不得专家。

“我……我需要去看看,如果那真的是,我必须将她们带回来。”

“没问题。”奥里点头说着,“这本来就是我们找你的理由。那我们就三天后的日落时分在双流镇以西见面吧。”

帕维尔装出一副急迫的样子,直接同意了下来,“好,好。那我们直接在树林外面见面?”

“帕维尔先生……”奥里静静地看着他,“我刚才可没提到什么树林。”

帕维尔顿时沉默下来,嘴角的肌肉不自然地扭曲了两下。

“不过你的猜测非常准确,我们正是在那片树林里发现的遗骨。”

“总之三天后再见,我们就先离开了,帕维尔先生。”

第五长枪微笑着目送二人离开,但整张脸在大门关闭的瞬间变得如冰般寒冷。

奥里二人的这次到访与约定毫无疑问使双方变成了互相明牌的局面,但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毕竟如果帕维尔不了解己方已查出他是凶手,就很有可能会一直演戏装成可怜的丈夫,那么临时挑明后他会因意外和慌乱而无法为故事提供最后的拼图。

只有让他早早知晓双方的敌对关系、让他有时间做些准备,到时候的他才会以自信稳操胜券的姿态从容面对,更可能回答自己的疑惑。

至于他可能做的准备……

奥里自己身为如今局面的创造者,自然不会毫无应对。

本来他还以为这个帕维尔也许足够小心谨慎,能听到这几天自己调查格蕾丝事件的风声,从而对己方早有怀疑。

没想到他像是早就不再关注这事一样,还得靠自己主动暴露才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此间事了,而且帕维尔毕竟手握银带城卫兵长官的权力,继续留在城里多少有些冒险。

于是莱迪亚带上一早就从旅馆里带出来行李,两人直奔城门,直接离开银带城向北去了。

…………

两天后的晚上,奥里来到双流镇的向日葵旅馆,与这里的莱迪亚会合。

“我可真羡慕你。”旅馆房间内,斑猫人边保养着自己的匕首边说,“我可是实实在在地赶了两天路才回来,还没怎么休息呢。”

奥里笑了笑,“没关系,明天你也能好好休息,我们只要不迟到就好。”

时间很快就到了约定日的日落时分,而奥里二人也远远地就看到了树林外有一个身影在等着他们。

虽然确信帕维尔没什么布置魔法陷阱的能力,但奥里还是让赤影走在队伍最前,利用它的察觉优势谨慎防备着一切不寻常的东西。

双方见面后并没有撕开表面上的和谐,奥里说了句带帕维尔过去,而后者也平静地答应了下来,完全没有诉诸武力的样子。

不过帕维尔背后那两米多的长枪很难被忽视,而奥里对此也心知肚明。

银带城群枪的名字并非没有来源,其代表长官的第一到第五长枪也不是简单的代号——它们还代表着五把优秀的魔法武器。

其中第一长枪是最强的一把,似乎是足以称之为大师级魔法物品的珍品。

余下四把魔法长枪的品质都差不太远,但也都是价格昂贵的优质魔法物品,作为武器来说,要比低一级的精良魔法物品更具威胁。

但这些本就是在预料之内的准备,即便帕维尔不知道奥里他们的敌对身份,身为第五长枪,外出时携带这把和职位绑定的魔法武器也合情合理。

三人一魔宠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下进入树林,但由于心中都防备着彼此,所以谁都不愿意将后背露给对方。

慢慢的,整个队伍变成了一种诡异的一字排开形,且还能以这种形状向树林内部深入。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奥里似乎完全没有起到带路的作用,因为大家的前进如此一致,很明显帕维尔和他们一样早已确定地点在何处。

但双方都对此毫不在意。

只能说不管是帕维尔还是奥里他们,大家连演都不想演了,只想尽快达到遗骨所在地,然后了结这一切。

所以很快,他们到了。

面对着脚下溪流中的两具尸骨,帕维尔叹了口气——一次相当真情实感的叹气。

“她手上少了枚戒指,那是我们的婚戒……当时我特意留下来的。”

奥里有些意外他会提到这个,于是拿出婚戒,解释道,“戒指没有丢失,是我拿走了。”

帕维尔意外地扭头看了眼,然后非常感慨地提问,“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步走开,渐渐与奥里二人拉开了距离。

奥里则微笑回应,“乐意之至。”

于是双方定格在即将开打的画面上,而帕维尔则顺着回忆缓缓道来。

“故事开始于一个意外,那种无人策划的、真正的意外。”

“故事里有个叫帕维尔的年轻码头工人,他妈妈刚去世没多久,而他从小就没有爸爸。”

“有一天他在搬运货箱时被力竭的同行撞到了,于是货箱里的杂货和工具叮叮当当地散落在码头的木板上。”

“码头人来人往,有人偷偷捡走了一点东西,也有人完全视而不见,等他将大部分东西都捡回来之后,发现剩下的最后一点掉在了艞板附近,而当时正好有一个体面至极的三口之家刚从客船上下来。”

“他本想等那三口人离开之后再过去捡东西,以免自己冒犯到他们。”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对夫妻的女儿——一个美丽温柔的年轻女孩竟然主动蹲下捡起了那些东西,然后来到自己面前用世上最美妙的声音问了一句,‘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码头工人与富家女的命运从此开始了不应该存在的纠缠,而爱让他们敢于面对重重阻力。”

“女孩的父母大声喊着,‘想想你的姓氏!你不能嫁给一个码头工人!’而男孩的朋友们也冷言冷语,‘得了吧,像那样的大小姐和我们没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你都说了她家是住在高丘区的。’”

“男孩用所有的力气向富商说,‘我不会一直是一个码头工人’,而对方冷冷地让他给出证明。”

“于是男孩拼命地抢着所有同行的工作,凭借着高大的体格和仿佛晒太阳就能长出来的肌肉将码头上的所有搬运工都得罪遍了,以至于曾经的朋友都和他反目成仇。”

“但他不在乎,他只为自己挣来的许多钱开心。再加上妈妈去世后给他留下的一点遗产和那栋破屋子,他终于攒够了钱能在湖岸区买一栋能真正当作家的房子。”

“女孩为他的劳累和辛苦哭泣不已,而富商似乎也看到了男孩的决心。”

“于是他拥有了最珍贵的宝物——妻子,以及那场婚礼,改变了他余生的婚礼。”

“在那场其实没有多少人见证的婚礼上,他给自己加了妻子的姓氏,为她带上银质的婚戒,因为他为了买下房子已经几乎掏光了最后一枚银币。”

“他向妻子立下誓言,会用余生来守护她、守护彼此共同的姓氏,会倾尽所有来让自己成为妻子的荣耀、成为这个姓氏的荣耀而绝非耻辱。”

“于是他感受到了,感受到那股磅礴的见证之力改变了他。”

“他成为了从前只在故事里听到的那个守誓者,成为了那种能变得比普通人强上很多很多的命运宠儿。”

“婚后的第一时间,他报名申请进入城市的卫队,而强壮的身体让他通过了选拔,进入到了最后的训练营。”

“在那里,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更加听话,感受到每一次训练后自己血液中那股让他更强的能量。”

“于是在训练营结束时,他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成为了新一代卫兵中备受瞩目的新星。”

“而当他为自己与妻子的姓名挣得越来越多的荣耀,那股给予他守誓者力量的见证之力也会让他越来越强,甚至拥有一些像法师般神奇的手段。”

“就这样,短短不到十年,他从初级卫兵、正式卫兵,小组长、队长,一直到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第五长枪,也从当初遭嫌弃的那个码头工人成为了受到富商夫妇认可的好女婿。”

“他和妻子的生活越来越好,儿子越长越高,一切都那么美好。”

“但……但故事并不是总会像童话那样一直美好下去,不是么?”

“六年前,他照例带队巡查来往船只,却在一艘普通客船上发现了一个疑似贩卖奴隶的西海岸人。”

“心湖七城都完全禁止奴隶制和奴隶贸易,于是他当即控制住那个商人,收集证据将他送上了审判庭。”

“但那商人贩卖的奴隶只有一个——一个脏兮兮的精灵少女,但眼睛很亮很亮,即使身处昏暗的船舱时也足以吸引人的目光。”

“这个精灵始终沉默,没人知道能把她送到哪里,于是被分到将其妥善安置任务的第五长枪只好暂时在城里为她租了一个小房子,试试让她妥善生活一段时间能否有助于现状。”

“但就在那个小房子,就在仅仅几次见面之后,就在那张有些破旧的木床上,就在那精灵主动抱上去之后……他们燃起了爱欲的烈火。”

“那是……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高峰,是足以让人将一切都忘却的浪潮。”

“在那之前一切有关爱的体验,甚至都不如对于那种感觉的回忆,而在那之前的整个人生……甚至都是……没意义的。”

“已近中年的第五长枪在一次又一次连灵魂都震颤到空白的喘息中明白了一件事——他必须让这持续下去,他必须视此为继续生存的意义,他必须……必须与那个精灵永远生活在一起。”

“但是他有妻子。他的姓氏、他现在有关家庭的一切都来自于妻子,而且那姓氏在他的誓言中如坚岩不可撼动。他不能与妻子正式离婚,或者说……他不敢。”

“欲望、道德、责任、难题……一切都像漩涡般吞噬着他,以至于在他面对妻子时感受到的只有厌恶。”

“而最终,他找到一条答案——如果妻子不幸被歹徒杀死,那么自己只要找到歹徒为她复仇,然后表现出足够浓烈的悲伤,之后他无论与哪个女人生活在一起都是合理的。”

“关键是,他不会失去一切,就连儿子都能在新的家庭中得到关爱。”

“时机很快到来了——妻子的父母要前往别的城市住上一个月。”

“于是他赶紧去找了杀手。身为卫兵长官,他与一些灰色组织不可避免地有着谨慎的接触,因此能直接找到他们手里最优秀的杀手。”

“他付了钱,付钱买通杀手杀死自己的妻子,杀死那个在码头上帮他捡起东西的女孩,杀死那个愿意在婚礼上接受银戒指而余生都一直将其戴在手上的妻子。”

“他曾经有过犹豫,有过愧疚,有想过找到那个杀手告诉他一切都只是笑话。”

“但当他再次沉沦在灵与肉的风暴后才明白……这些都不重要。”

“事情本该按计划进行——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杀手犯蠢的话。”

“杀手不知道为什么放跑了妻子,而妻子甚至还意识到是他雇佣的杀手,带着儿子一起消失了。”

“他暴怒地质问每一个卫兵,但没人看到过她们的行踪。”

“他惶恐、震怒,惴惴不安地感受着那见证之力在缓缓收回一切由它赠予的力量。”

“而更可笑的是,那个杀手竟然还反过来想要杀死他。”

“可即便力量渐渐褪去,那些刻在脑海里的技巧、那柄能穿透一切的附魔长枪仍然陪伴在他身旁。”

“于是第五长枪杀死了试图刺杀自己的杀手,并将那令他烦躁的尸体喂了心湖里的鱼。”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找到妻儿的行踪,直到那个蠢货来到城里。”

“那是个来自双流镇的小伙子,带着个仿佛装有全世界的口袋,满大街地打听着哪家店铺能典当珠宝。”

“消息传到第五长枪的耳朵里,于是他伪装成歹徒将那蠢货绑架,确认了那口袋里的珠宝正是他逃跑妻子最爱的几件。”

“他狞笑着用刑,逼迫青年说出一切有关这珠宝的信息——而那蠢货也正是如此做的。”

“原来他的妻子跑到了双流镇,甚至还想要在镇西边最偏僻的树林里一直躲到她父母回来。”

“可是她担心父母回来的第一时间自己无法知道也无法传递信息,怕那个疯狂的丈夫甚至还要对老人下手。”

“于是妻子以自己的随身珠宝为信物,让那个青年在城里等到父母回来,然后去警告他们一定要小心自己的丈夫、小心第五长枪,并最后回到那片树林里告知自己父母返回的消息。”

“作为回报,妻子许诺一切完成后会把这些珠宝赠送给那个青年。”

“但那蠢货太穷了,穷到他觉得一件珠宝也足以作为信物,穷到他想要立刻就把其他珠宝卖掉换成金币。”

“就这样,第五长枪知道了妻儿所躲藏的位置,在给鱼儿提供又一顿大餐之后,他一个人离开了城市。”

“在那片树林里,他大声喊着儿子的名字。他相信即便是妻子明白眼下的状况,但儿子绝不会被告知自己的爸爸想要杀死这个家庭。”

“事实正如他所料,儿子发出的回应声让他确定了妻子的位置,于是一切的逃跑与追猎就在那时抵达了结局。”

“妻子痛哭不已,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变得如此陌生和疯狂。”

“丈夫的神情没有柔软半分,因他一切的犹豫都早已被冲刷干净。”

“他没带着长枪,于是一剑先切断了儿子的喉咙——这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如今的局势也只好再做出这些许的牺牲。一切都是为了他以后真正有意义的人生。”

“那可爱的男孩直到死亡降临都没能弄清楚妈妈为什么要带着自己躲在树林里,爸爸又为什么要用剑伤害自己。”

“但不重要了,因为丈夫的剑在下一刻已经刺穿了妻子的胸膛,甚至是穿透心脏——就像他面对敌人时那样毫不留情。”

“在那一刻,见证之力给予他的一切力量都被收回,他不再是一个守誓者了,或者说,他成了一个破誓者。”

“但无所谓,他已经坐在了第五长枪的位置上,手里还有着妻子家族的可观资源,即使这些并不重要,但也令他安心。”

“真正重要的是,他再过不久就可以和那唯一一个能将自己带上愉悦巅峰的精灵真正生活在一起了。”

“他带着从未如此焦急的心返回银带城,面对的却是他余生支柱的凭空消失。”

“没有任何人知道那精灵何时离开,又去了哪里。”

“第五长枪疯了一样地翻遍全城却一无所获。他不甘心,以寻找妻子为由前往许多其他的城市去寻找那个精灵,但就连一点点可能的踪迹都未曾找到。”

“最终,他接受了结果,接受了失去一切意义的余生,像个活死人般度过了六年的时间,直到……”

听他讲了一个钟头的奥里终于能将故事接上,“直到我们走进了你的办公室。”

“哈哈哈没错。”帕维尔大笑起来,“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以为我是那种靠故事赚取金币的蹩脚吟游诗人么?”

“我讲这么久的故事当然不是为了作临终遗言。”

“让我再来补充一个小小的细节——在杀死格蕾丝后,守誓者的力量消失,而我彻底破誓的堕落以及心中充满的欲望漩涡强烈到了足以在某个深渊位面中泛起涟漪,从而使我伟大的契约宗主——欲魔公主与我签订了契约。”

“可惜这把为了正义和秩序打造的魔法长枪天然地抗拒邪魔的力量,所以每次使用前我都要花费很长时间一点点侵染它,好让它重新愿意被我使用。”

“这种侵染的时间真的很长,长到足以讲完一个久远的故事。”

“但现在,故事结束了,该开始我们的游戏了。”

他得意地笑着,嘴角的弧度堪称嘲讽。

“我知道你们认准我只是一个失去力量的破誓者,就算还有些武艺在身上,也绝不会多么强大。”

“很可惜,我现在不仅仅是破誓者,还是一个邪术师,手握着足以斩断钢铁的魔法长枪。”

“所以这位小朋友和这个奇形怪状的猫人,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说么?”

“我喜欢你的自信。”奥里回应说,“但或许,我和看起来的样子也有些微妙的差距。”

这样说着,他便将变形恢复为了龙形态。

看着奥里的身躯化为白色轮廓然后拉扯为龙的形状,帕维尔眼中出现了切实的恐惧和慌乱。

但当他看清白光消散后里奥的身体后,则又变成了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雏龙?!”

“小金龙,难道你的妈妈没有告诉你,想学大人惩恶扬善,至少也要长大一些再来么?”

里奥优雅地飞入空中,满不在意地旋舞着,浑身鳞片将月光化为撒满战场的漂亮光点,开口说道,

“想代替我的妈妈教训我?那得等你把我打服之后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