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平浪静
“能麻烦你先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么？”
莱迪亚手中的弓并没有收起来，甚至搭着的那支箭也没有收回，她的眼神中仍以质疑和警惕为主，而这则是她游历经验丰富的证明。
奥里没有说话。
赤影和他们两个人在刚才的战斗中都没注意到有人接近到了远程攻击的范围之内，这相当危险。
但同时，这个自称叫红的精灵也没有利用黑暗来完成必然成功的偷袭，反而选择出手击杀了蝎尾狮。
奥里相信对方的确没有专门与己方为敌的想法，但这不代表在荒野的夜晚就可以对这种强大的陌生人失去警戒。
至少在对方能合理解释现在局面的情况之前，奥里和莱迪亚一样对这个精灵保持警惕。
实际上，他现在随时准备好变形飞入空中。
不过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空中又是响起一阵“欧欧”的异样鸟鸣声，同时红抬起了胳膊——这动作几乎让莱迪亚抬起弓瞄准了，但红手上并没有拿任何武器，且从空中降落的一个影子让她和奥里都放下了心。
那是一只灰黑色羽毛的猫头鹰，先稳稳地落在红的胳膊上，然后挪动两步站到了精灵的肩膀上。
“理当如此，这是我的义务。”红摸了摸猫头鹰的脑袋，不急不忙地解释道，“我归属于一个名为灰羽的雇佣小队——啊，这名字和我的动物伙伴没关系，是队长取的。”
“我们队今天因接受委托所以在西边星辉山脉边缘的一处山谷中剿灭了一窝蝎尾狮，但过程中不注意让这一只逃出来了，于是队长派我一路跟踪解决掉它。”
“虽然有动物伙伴在天上指引着追，但我毕竟跑不过蝎尾狮飞行的速度，所以计划跟它耗耐力，一直追下去我就不信它还能永远不落地。”
“果然，在被我不停追赶大半个白天加近半个晚上之后，它又累又饿几乎到了极限，必须要进食了。”
“蝎尾狮这东西偏好人肉，而且别看它们长得既奇怪又邪恶，实际上智力几乎快比得上智慧种族了，种群中的年长者还会听说通用语。”
“这只还年轻，但如果被它袭击的是一伙普通人而且我没追在后面的话，它肯定会在杀死那些人之前用恐吓、咒骂或诋毁等方式从弱者身上取乐，就算通用语说的不怎么样它们也乐此不疲，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邪恶怪兽。”
“总之飞在天上的它以火光为目标筛选着猎物，可能是看你们只有两个人且有一个还在睡觉，所以决定冒险袭击，想着吃些食物紧急补充一下体能。”
“总之，还是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夜间休息。”精灵神色真诚，的确因此事而有些愧疚。
“也幸好你们都不是普通人，不然这一次的伤亡简直就是我们灰羽的耻辱。”
“我身上没带着什么能当做报酬的东西……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要去银带城吧？”
奥里和莱迪亚对视一眼，都觉得这精灵的解释十分合理。
而且还有一个证据则是蝎尾狮的尾部尖刺，成年蝎尾狮拥有二十四根尖刺，且即使用光也能在一天的充分休息后长满。
可地上那只蝎尾狮只剩下了两枚尖刺，说明一定是在遭遇了高强度战斗后始终没得到有效的休息。
奥里微微点头说，“虽然中间会在远眺镇休息一下，但最后的确是要去银带城。”
“那就好办了。我们其实不是银带城本地的，但在没接委托的休息时间基本上大部分人都会聚在城中一家叫做“螺壳”的旅馆里。”
“等你们到银带城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回去了，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可以去螺壳找我。不论是为了打扰二位的赔礼，还是为了二位帮助我解决这蝎尾狮的感谢，总之我会告诉队长让他请你们吃大餐的。”
奥里微笑回应，“好，有机会我们会去的。”
“行，那就不打扰你们继续休息了，我们之后在银带城再见。”红挥挥手，拿出匕首将蝎尾狮尖刺尾巴的一部分尖端割下来作为剿灭证据后转身回到了黑暗的夜色中。
连续追猎了十几个小时之后还能直接赶路么？这精灵的体力的确有点太好了。
此时奥里仿佛想起了什么，问向一旁正在整理被战斗弄乱的铺盖和杂物的莱迪亚，“你觉得她的箭术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只比箭术我直接认输。”斑猫人连头都不抬，“她的箭在速度和精准上都比我强，而且别看我会射肌肉麻痹箭，她身为那么高级的游侠，能够在法术效果箭上玩出的花样只会比我更多，这次只是不需要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应该是只专精弓箭的，身上除了弓和一把绝对不算武器的便利匕首以外没有其他武器。”
“而我其实用起双匕首来要比弓箭厉害，只是平时用到远程的地方多一点，严格来说我在盗贼之路上的进度要比游侠之路还快一点，但盗贼名声不好。”
“刚才那蝎尾狮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低身闪躲并用匕首插刺它脖子的准备了，只不过你一下子把它打倒了而已。”
“说起来……”将东西收拾好的莱迪亚抬头看着奥里，那好奇的大眼睛在篝火照亮下几乎像是对LED，“你那是什么能力？那个看不到轨迹的像力场飞镖一样的攻击。”
“威力还不小，一下子就能把蝎尾狮的翅膀打得飞不起来。”
“像你这样刚出生的雏龙应该有这种手段么？”
奥里耸耸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所以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之后的一整夜都没再有什么意外，两人休息到天亮，然后就继续上路了。
等到了远眺镇时，正好是三餐制的午餐时间，这说明他们的速度比预计的快一点。
在镇上生意最好的大旅馆分别订了一晚的房后，二人专门到镇上的餐厅选择多花了几个大铜圆来驱除野外旅途的疲惫——该说不愧是最大的镇子，其他乡镇可维持不了“餐厅”这种生态的店铺。
在玻璃窗边的桌子上用餐时，奥里听到附近某桌应该是夫妻的顾客正在相当克制地吵架，而起因则是丈夫每次去银带城都会给城里丰收女神的神殿捐赠很多财物，其数额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农业生产者为了祈求丰收所应该花费的上限。
妻子怀疑丈夫是为了引起丰收神殿那位女牧师的注意，因此这一次进城打定主意要和他一起去丰收神殿，并看管他只能捐赠一个比前些次少得多的金额。
丈夫强烈反对，说在祈求丰收时有几个人去捐赠就需要捐赠几份财物，最开始他们不懂这个规矩，两个人都去捐赠的那几年就是收成时好时坏。
后来自己一个人去捐赠并且提高了捐赠数额后，连着好多年都是平均水平以上的收成，所以今年一定不能让妻子也一起去捐赠，否则不是要多花一份钱么？
妻子则声称近些年镇上的所有人收成都不错，难道丰收女神就唯独差你一个人的那点钱？
两个人越吵越觉得对方可气，眼看着这顿饭还不等吃完就要气鼓鼓地离开了。
奥里倒是不太在意这其中真相如何，只是听到丰收女神后稍微发散了一下思维。
丰收女神在这片大陆的神祇信仰中是一个很独特的存在，因为不仅司职丰收、同时还司职丰产的她诞下了三个儿子，其中一个陨亡于神战，一个成为了现在诸神议会的众神议长，还有一个则堕落到深渊地狱成为了天界诸神眼中难以忍受的大邪魔。
由于丰收女神的两个主要司职都无比契合这世界上最广大和最基础的生产群体，所以几乎在大陆上每一个处于文明架构下的聚居地都能发现对祂的崇拜痕迹。
只不过由于正式牧师的数量远远不足，所以在绝大多数乡镇级别的聚居地中，只有当地人自发建立起来的小型祭拜设施。
最简单的方式可能就是制造一个以神力徽记为主要内容的小神龛，再精致一点可以请人手工雕刻一尊不大的神像，若是当地对此更加重视，则可能会为神像再建立一座单独的建筑——到了这一步，其实在规模上足以称之为小神殿了。
不过归根结底，没有正式牧师的地方就不是真正的神殿，又由于对丰收女神信仰的普遍导致每一座大城市几乎都有一座正式神殿，而单纯为这些神殿都分配至少一名正式牧师就几乎将丰收女神教会的牧师都占用了。
所以乡镇级别那些既没有牧师、也没有圣武士，甚至连专门的守卫都没有的小型祭拜设施，则几乎只能用来承担一些随性的祈祷。
乡镇的村民们如果想要进行正式的捐赠和希望能有回报的祈福，则只能前往最近一座拥有正式神殿的城市。
这样的农业生产者普遍分为两个大类——其中一类是在刚刚播种完就去祈福，另一类则是到了收获期之前再去祈福。
而丰收女神的教会和牧师们从未建议过到底采用哪一种相对来说更有可能从女神那求来一丝祝福。
这其中固然有神灵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之类的原因，但细细想想，里奥从传承知识中发现这个世界的神灵们似乎对于物质位面的直接影响相当受限。
不仅如此，如果与经典的DND设定世界如费伦大陆所处的国度天宇作比，这个世界的神灵数量也是明显更少。
更少的数量与影响则使得在这个世界神灵好像并没有那么强的存在感。
想着想着奥里摇了摇头，他现在亲身与这个世界的接触实在太少，而龙的传承知识中本就不太重视与神灵相关的详细内容，因为所有龙对此是普遍的兴致缺缺。
究其原因的话，恐怕真龙们心中的那个种族神无论如何都绕不开。
是的，与国度天宇中有创造金属龙的白金龙神和创造色彩龙的五首龙后不同，这个世界的所有真龙认同他们都有着同一个起点，那就是原初之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原初之龙有一些类似于国度天宇中在白金龙神与五首龙后之上的九面龙神，但两者之间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原初之龙早已经死了。
实际上，真龙们相信，原初之龙以自身的死亡为代价，将自己的残躯和精神化为了多元宇宙中的第一批龙。
不论是金属龙还是色彩龙、不论是宝石系龙还是其他更加稀少罕见的龙，每只龙都是原初之龙的孩子、每只龙都是原初之龙的碎片。
且真龙的强大与生俱来，在面对难题或困局时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还没成长到足够强大的阶段，而不会转头醉心于如何从神灵那里获取帮助。
何况抛开神性司职与神力给予神灵的特殊手段不谈，如果只论个体自身的强大与否的话，那有些神灵一旦出了神国还不如太古龙呢。
总之龙对于各色神灵的缺乏关注有理有据，但却让想在这个领域刨根问底的里奥有些力不从心了。
吃完午饭后的奥里选择回到旅馆进行吐纳吸灵来提一提自己灵气积累方面的进度，虽说将合气境练满需要高达1000点灵气吸收，单纯吐纳的话需要夸张的10000小时。
更别提还需要学完合气境剩余的所有术法神通，而每次学习需要花费的灵气进度更是数倍于前一次。
但滴水成河粒米成箩，有空闲时间的话努努力总归没错。
至于莱迪亚则去了镇上其他地方花费时间，可能还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打听到了几个有价值的小故事也说不定。
反正晚上她返回旅馆时，还不忘了给奥里带了点小市集上买的零食。
真正的一夜无话后，两人吃过了早餐便在镇子的南端大道边租乘了一辆前往银带城的马拉板车。
由于靠近银带城的位置优势，远眺镇提供的进城租乘服务不仅样式多，包含着马匹、马拉板车、正式马车等，而且还不用负担经营者从银带城返回的成本。
因为就像很多人进城一样，在银带城出门向北的人一定会先到远眺镇。
因此只要出发的时间别晚到经营者会因为银带城的夜禁而拉不到回城的客人，那么这一趟的租使费用就是相当划算的。
很快，悠闲但有些颠屁股的两个小时过去后，奥里已经能看到银带城的北边城墙了。
“你知道银带城为什么叫银带城么？”伴着周围越发密集的车轮声和马蹄声，莱迪亚开始向奥里介绍。
“你向那个方向看。”莱迪亚伸手指向大概西北方向，于是奥里转头看过去。
“那是……雪山的山峰？”
莱迪亚点头，“那是绵延近两百公里的星辉山脉，大体上呈东北-西南的走向。山脉中部的几座主峰有四千米高，顶端覆盖有冰川。”
“银带城差不多正好处于星辉山脉的东南方向，因此看过去的话那几座主峰互不遮挡，顶端的冰川就能连成一线，像是天边飘着的一条银白带子。”
“也是因为今天天气很好，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净空，不然天边稍稍有点云，或者空气稍稍有点朦胧，肯定就看不见了。”
“毕竟银带城距离星辉山脉也有足足一百多公里。”
“马上就进城了，你有什么计划？”
奥里二人是付了四人份的钱包租的这辆板车，因此板车上只有他们二人（以及正在睡觉的赤影，因为它主动在奥里熟睡的时候承担起了哨卫的职责），小声些说话倒也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他想了想，说，“我们现在知道格蕾丝的名字以及她死亡的大概时间，可以先去城市卫队或者档案记录的地方查一下当初有没有人报过格蕾丝的失踪案。”
“如果有的话，那基本上可以查到对方的信息，而报案的人一定是她的家人。”
“这意味着我们能直接接触到关于格蕾丝故事的最核心情报……”
“你觉得她家人很值得怀疑？”
“‘一次背叛’，最能符合背叛这个词的一定是家人，连朋友的可能都相对小一些。”
“何况……你不觉得婚戒作为我们开始调查这个故事的引子，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已经为我们指定了一个目标么？”
“她的丈夫？”
“没错，这是我最怀疑的人，但总之还是要先找到他。”
“另外我们在银带城其实还有别的事也可以留意。比如你在双流镇发现的那些外来者的行径，还有那个失踪的弟弟马尔克。”
“前者的话我还没什么头绪，进城看看有没有和双流镇那群人相关的线索吧。后者的话……正式的渠道他姐姐姐夫应该早已经试过了，我们再试一遍也没什么意义……对了，你说佣兵小队会不会消息比较灵通？哪怕他们不是本地人。”
“你想去找那个精灵说的灰羽？”
“是啊，反正我们也是要在银带城找地方落脚的，能被雇佣小队当做长期据点，那个螺壳旅馆应该还挺合适的。”
“当然，更关键的是红那种高级游侠都不是队长，那这支雇佣队的实力其实可以说相当不错了，能建立个友好关系总不是坏事。”
“说的也是。哎……每次问你计划的时候，我都想着要找出一点你没考虑到的东西，然后用我的经验来教导你，但偏偏你每次的计划都让我挑不出来毛病，也不知道是你太聪明了，还是我太笨了。”
“哈哈……要不以后你问我的时候我就说不知道？”
他们在交谈中到了城门附近，于是二人下了板车排在进城队伍中，而马车夫则直接将车驾去一旁等待前往远眺镇的旅人。
很快，在两人各交了一枚大铜圆作为进城费后，他们终于进入了银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