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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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黄雀

待那小厮回来相引,陈斯远见其依旧面色如常,这才整理好心绪,昂首迈步进了贾赦外书房。

外书房里,贾赦正蹙眉思量。见陈斯远进来见礼,随意一摆手道:“远哥儿来了?自家人,且坐下叙话。”

“是,”陈斯远依言落座,开口便道:“方才从浙江会馆回来,姨父不知,如今那会馆里富商云集,可谓群贤毕至啊。”

贾赦颔首道:“这两日风声渐起,方才还有故旧送了帖子来扫听……”顿了顿,贾赦盯着陈斯远道:“那事儿——”

陈斯远拱手笑道:“幸不辱命,听闻是姨父有意,孙师虽为难,可到底应允了。”

“哦?好好好!”贾赦大喜!再看向陈斯远,目光不由得愈发和善起来。

几千两银子等上半年赚五成?贾赦哪里有那耐心法?如今声势刚起,就有人急吼吼加价一成来收,他捂在手中几日,也不求多,只要能赚上一成半立马就出手!

忽而想起忘了吩咐人上茶,大老爷贾赦立马叱道:“混账,怎地不知给远哥儿上香茗?还不快快端来!”

门口小厮不迭应下,待香茗奉上,陈斯远道了谢,那贾赦忽而叹息一声说道:“方才得了信儿,如海不好啦。”

林如海可是陈斯远名义上的未来泰山,他当下便是一怔,讶然道:“这……这话怎么说?”

贾赦道:“琏儿来信说,如海是九月初三那日巳时没的。可惜了,如海才多大年岁?”顿了顿,又道:“这两日我便回信一封,让昭儿带回苏州。如海丧仪,一应交给琏儿处置,远哥儿可有什么要说的?”

陈斯远暗忖,且不说自个儿是个西贝货,便是真的,如今寄人篱下也不敢置喙。于是拱手道:“外甥年少尚且撑不起事儿,万事都听姨父吩咐。琏二哥处事稳妥,有其料理想必必能周全。”

贾赦不禁满意颔首,道:“远哥儿这般想就对了……是了,都是往江南去,总要经过扬州,远哥儿可要带家书回去?”

陈斯远顿时苦笑道:“姨父……这……外甥什么情形,姨父尽知。如今扬州哪里还有外甥的家?”

贾赦顿时皱眉道:“好好儿的嫡长子竟被逼得远走他乡,那继室实在恶毒。错非远隔千里,姨父定要打上门去,教那继室一个好儿!”

这话听听就罢了,贾赦这人什么德行,陈斯远清楚着呢。真个儿信了,来日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骂了一通扬州陈家,贾赦又道:“今早我已打发人往平安州送信去了,待得了回信,我再领着远哥儿往国子监走一遭,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陈斯远赶忙道谢:“多谢姨父。”

贾赦好似施了多大恩惠一般,摆摆手抚须道:“自家人,不当这般。”

当下二人各怀心思又闲聊了半晌,贾赦这才打发陈斯远回去。

出了黑油大门,陈斯远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还好此番不曾被戳破西洋镜——冒充远亲骗到贾家头上,一旦事发了真个儿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一路思忖着回了自家小院儿,甫一进门,红玉便送上一封信笺来。

“大爷,一盏茶前有嬷嬷送了信笺来,说是外头送来的。”

陈斯远纳罕着接过,随口问道:“送信的是什么人?”

红玉回道:“说是后街羊肉铺子的店主,不知怎么来代人送信。”

陈斯远暗自蹙眉,展开信笺扫量一眼,便见其上只一行字迹:陈兄弟速来八角胡同!急急!

看其上字迹歪歪扭扭,说不得便是那三位好兄弟的手笔。

陈斯远暗忖,宁可寻了羊肉铺店主来送信,也不肯亲自登门,莫非是出了事不成?

当下陈斯远不敢耽搁,交代红玉两句,扭身又往前去。借了马匹,打马便往外城赶去。

临近午时,陈斯远到得三位好哥哥落脚的农舍前,方才下马便见马攀龙面沉如水迎了出来。

“陈兄弟可算是来了。”

见其面色凝重,陈斯远一边厢系缰绳,一边厢说道:“得了信儿赶忙就来了,马兄,莫非是出了事?”

马攀龙引着陈斯远往内中行去,低声说道:“飞虎一早缀在那人后头,走着走着便发觉也有人盯着那人。”

“然后呢?”

“那人也是个练家子,飞虎跟人搭了搭手,胸口挨了一脚,背后挨了一石子儿。”

陈斯远顿时变了脸色。这年头的武功可没什么花架子,打将起来不过三招两式比就分了胜负、生死。

陈斯远早年随着师父浪迹江湖,既听过也见过比武过招。那真是不等他瞧清楚,只听噼里啪啦几声,一人站着一人躺着,胜负已分!

是以胸口挨了一脚说不得就受了伤,背后中了石子儿,说明钱飞虎逃跑时险些被暗器打中了要害!

陈斯远沉着脸也不言语,挑开门帘进得内中,迎面药味儿扑鼻,搭眼便见钱飞虎赤膊上身,胸前缠裹了白布,面色煞白,也不知伤得如何了。

陈斯远赶忙上前关切道:“累得哥哥受了伤,这……我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钱飞虎嗤的一声笑了,说道:“不过是寻常小伤,驴肏的下手真黑,要不是哥哥跑时留着心眼儿,那飞蝗说不得就中了后脊梁!”顿了顿,又道:“陈兄弟也是爽利性子,何必做小儿女状?这些许伤势算得了什么?当日战争之上,枪子儿贴着脸皮飞过去,你哥哥我也不曾变过脸色!”

钱飞虎又觉吃了大亏,咬牙骂道:“贼他娘,下回撞见了,定要那贼厮好瞧!”

陈斯远拱拱手,道:“旁的不说了,咱们兄弟往后瞧。”顿了顿,又说道:“哥哥可瞧出那人什么路数了?”

钱飞虎咧嘴笑道:“换做三年前我还真瞧不出来,不过这三年哥哥我遇见一位军中高人,得其指点了几招。是以那人一出手我就瞧着眼熟,回来才想起来,那人用的是心意六合,揉杂了红拳路数。”

“心意六合?”陈斯远不明所以。

一旁的马攀龙解释道:“心意六合,又叫形意拳。不过糅杂了红拳路数的,天下只有一家——神拳张黑五。”

张黑五?这人陈斯远听说过,据说乃是镖局创始者,其后又入宫为皇子师,待今日御极,曾下旨找寻此人,奈何始终不得其踪。

此时就听钱飞虎道:“张黑五的徒子徒孙大多投了权贵,少有在镖局坐镇的。”说话间看向陈斯远道:“那人身手极高明,说不得就是那位权贵豢养的护院。”

陈斯远颔首,若有所思。钱飞虎又道:“是了,兄弟让我盯着那人,这几日一直盯着营缮郎家中的公子,叫个劳什子秦……秦……”

“秦钟?”

钱飞虎一拍大腿,道:“对,就是秦钟!”

陈斯远顿时暗自吸了一口凉气。秦钟背后有贵人派的打手盯梢!真个儿是好大的危机啊!既危险,又有机遇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