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讨人
大长老早已带一众学子踏上返回之途。
见云山禁区附近。
各方家族势力见宝光异象消散，整戈待发，化作无数道流光涌入禁区内寻宝。
唯独张烈和许凉二人，还驻足在山脚下。
许凉回望着层出不穷闯入深山的修士，轻笑道：“徒劳罢了。”
“要不发个公告，就说是外族设局，提醒一下？”
“无需多此一举，他们搜寻无果后，自会无功而返。我们只负责铲除外族，可没有告知他们真相的义务。”张烈淡淡道。
许凉笑道，“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不爱多管闲事。”
“一月来，黑羽城混进来的阎族已尽数剿灭，处理掉这最后一批为首者，已经够累了，懒得再管。”
“是啊，够累了，但我知道大人也是想封锁消息，以免城中人心动荡……”
许凉轻声说着，瞭望遥远的地平线，眼神有些忧伤。
那里空无一物，但她却好像看到了某种崩塌。
“大清府地处郑国极北边疆，再往北，便是灰天战场的分支战场——人族郑国的战线了。”
“我们郑国负责与阎族、巨石族征战，与彩鸦族维系和平，而长平郡下大清府，位于郑国边疆，可以说是郑国除前线外的第二道防线……一旦前线出了问题，大清府也是最先会混进外族的地域。”
“郑国已十多年没有外族出没了，最近却……看来，前线战况似乎不太妙。”
张烈闻言也看向地平线方位，“意料之中。”
他像是不甚在意的样子，略一抬手，面前具现出一副灵气幻化的画轴——
那是暗夜中一棵古树上，一个灰衣少年盘膝而坐的场景。
少年长发垂背，肩膀站了一只黑鸦，大红面具覆盖面孔，只能看出极其清俊的身形轮廓。
张烈眯眼感知片刻。
发现少年的气息早已脱离他的神识范围，有些无奈，“跑得倒挺快。”
他指着画轴，“许凉，你去找出这小子，把他给我抓过来。”
许凉微微讶异，“外族奸细？”
无怪她这么想，张烈自然不可能闲得没事关注一个炼气三层的人族少年。
最近似乎不是那么风平浪静，人族中可能有外族投放进来的暗子，亦或主动勾结外族者，重利之下，不足为奇。
当然，外族中也不乏人族暗子……譬如许凉，诛杀阎十九后，便伪装成对方，混入黑羽城阎族外来者中，这才得以提前洞悉对方意图，与张烈里应外合。
“长这么好看，若真是奸细，就太可惜了。”
许凉眼中惊艳化作叹息，嘿嘿一笑，“那我也只好辣手摧花了。”
二人都是筑基修士，早已修炼出神识，自然一眼看穿少年面具之下的真容。
“没让你杀他。”张烈看了她一眼，“带回军缉堂，有点用处。”
不待二人继续讲话。
天空之中，忽而风云搅动，薄薄云雾被一线天光分开。
旋即，一张巨大的中年面孔缓缓浮现，其面容俊朗威严，数百丈大小，遮天蔽日。
那对巨大眼瞳望着张烈，声音藏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你跟我提议让学生去历练，又声称派人打探好安全路线，我这才放心让他们前来，结果呢？”
“若非大长老向我禀告，我还不知道出了这种事，你明知城中有万族排行前二十的阎族出没，却擅自封锁消息，不及时告知我等……否则，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天才们外出！”
“你倒好，还敢拿我道院天才的安危，引诱阎族暗子现身，张烈，你好大的胆子！”
正是道院副院长、徐炳天的投影。
张烈见到对方也不感惊讶，双手抱胸，不以为意，“徐副院是要找我问责？”
“你我共事不足半年，早该认清你的秉性，传闻你心狠手辣，肆意妄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果真不假！”
“何必这么气势汹汹，你那些学生，不也没出事么？”张烈不紧不慢道。
“何况，此行也让他们达到了历练目的，生死之中更磨砺心性，若真要让他们一路安全，那还算什么历练？我也是为他们着想。”
徐炳天冷冷道，“阎族掌控黄泉之力，最擅驭鬼，有多可怕你不清楚？万一出事呢？责任谁来担？”
“若真出了事，我自会负责。”张烈淡淡说着。
“你怎么负责？”
张烈笑了笑，“无非是再被发配到灰天战场，再服一次兵役罢了。”
“说得轻巧！”
徐炳天冷笑。
灰天战场是什么地方？开辟于万族界域中央，是数十万年来，成千上万种族厮杀征战、抢夺种族运柄之地……
万年前，人族仙魔内战元气大伤，早已掉出种族序列前十，如今人族九洲数百修真国前线都在苦苦支撑，战况惨烈至极。
前往灰天战场者，九死一生。
“你之前能从战场回来，也只是侥幸生还，若再去一次，只怕有去无回！”
张烈洒然，“那又如何？我也没想过要回来。”
风险与收益并存，战场上，要么死，要么就更强。
毕竟那里是多少大能的埋骨之地，种种机缘造化不计其数......
何况，只要实力够强，就可斩杀敌族换取军勋，是天骄最快成长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扬名的场地。
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去战场，但有人机会在眼前，也不敢去。
毕竟，灰天战场中有四类人，一类是坐镇边疆的各族大能强者，一类是各族最顶级的天骄，一类是修行百职独领风骚的后勤人士，譬如炼丹师、炼器师，剩下的，则是无法统计数量的炮灰兵士了。
可以说，金丹以下，皆是炮灰，绝大部分去往战场的人，也只能沦为炮灰。
徐炳天冷哼，“别告诉我，你再三拒绝应召前往大清府，不听从上级指令，就是为了被除职，发配充军，给敌人送人头！”
张烈淡淡一笑，“我不修官道，要这个职位也没什么意义。何况，战场上谁取谁的人头，也未可知。”
徐炳天眼皮一抽。
想到关于对方一些传闻，面色有些古怪。
若非张烈曾进入灰天战场，杀敌攒够军功，就凭他那被道院驱逐之人的身份，也根本没资格得到官职。
官职，多少人梦寐以求？张烈倒好，反而不珍惜！
真是不可理喻。
张烈淡然道：“院长此番前来，想必不单纯是只是为了问责我，废话也说完了，有需求不妨直说。”
有时候愤怒只是一种表态，徐炳天是否真因他利用天才作饵而怒，也未可知。
徐炳天冷哼，“你既做下这番行径，总要有所歉意。集训还剩半个月……既然你不去大清府，便来指导我道院天才，如何？”
张烈早有预料，“可以。”
徐炳天面色这才缓和些许，“这还差不多。”
张烈沉吟片刻：“也向院长请求一事，你道院有名学生，我军缉堂想征用一段时间，也算是应届招揽。”
徐炳天有些警惕，“谁？”
张烈淡淡道：“放心，不是你们风云榜上那些有资格集训的天才。”
说着，他手一展，将画像呈现徐炳天眼前。
“不知院长对这名学生可有印象？”
徐炳天一愣。
画中少年的脸他当然记得，虽只见过一次，但印象颇深。
那是一种超脱性别的俊美，一见难忘，想不记住都难。
何况，他这几天看《红楼》话本，不都是用的这张脸脑补男主吗？
只可惜，这学生只是资质最低的五灵根，难成气候，百年后不过一捧黄土。
张烈瞟了徐炳天一眼，“如何？”
徐炳天微微眯眼，除了看中这孩子的容貌之外……
他找不到张烈特意问他要人的原因。
毕竟这小子天资如此低下，凭什么值得张烈讨人？
他忽然联想到话本中的美人计，或许张烈要人去，有这方面的用途？
徐炳天暗道，这孩子修炼天资不足，无缘晋升府道院，若能搭上张烈这条线，以后进入军缉堂，充当一员城内守卫兵士，倒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本着为学子考虑的心态，他点头，“再好不过。”
以往一些无缘晋升更高层级道院的应届学子，自然可以应聘城内守卫军，虽不是官职，但也是体面的职位。
当然不乏有走后门进去的，并不稀奇。
......
眼前景物飞速掠过。
楚渝早已离开禁区。
回顾这一路来的经历、数次危机，心中苦笑。
总觉得留在黑羽城内不太安全，随时可能被张烈发现。
毕竟筑基修士的神识范围，可达方圆数十里。
其内一草一木、任何人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脱神识的捕捉。
楚渝沉吟半晌，掉头前往飞鸿城。
他打算回到青石镇，继续借助血风异毒修炼。
当务之急还是修行。
无论是被那名为泰鹰的李氏家仆追杀，还是那黑袍人带来的威胁，都让楚渝深感自身孱弱。
他并非不愿进入见云山禁区修行。
只是那里异宝出世，情形混乱，此时或许已成为炼气后期修士厮杀的场地，身在其中难免被波及。
何况，还不知张烈众人是否离开......再返回未必不是自投罗网。
一路疾行。
半个时辰后。
楚渝赶来飞鸿城地界。
那化为血海的青石镇，已近在眼前。
只是刚想纵身跃入小镇，却蓦然发觉自己腿脚，灌铅似得沉重起来。
紧接着，脚底一股不可抵御的巨力传来，如一只大手欲要将他拽入地底。
楚渝面色猛变，来不及反应，意识忽然凝滞。
天旋地转。
他奔向青石镇的身影，瞬间消失！
……
黑羽城，道院大门前。
大长老带领一众学子回归，刚要踏进门，神情陡然剧变。
身后，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的十多名学子，忽而诡异消失。
就仿佛方才跟随他回来的众人，皆是幻觉。
他瞬间意识到什么，面沉如水。
“不好，阎族还有后手！”
……
这里的天色昏黄惨淡。
无数森然的青石碉堡，群立在苍青大地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隐约可见碉堡黑暗的窗口，透出鬼魂憧憧。
楚渝再睁眼，便发现自己躺在此处一栋碉堡门前，不由瞳孔微缩。
这是哪？
却见眼前碉堡内，晃出一道双眸幽绿、通体透明的鬼魂。
两脚离地三尺，飘在半空，气息足有炼气二层，此时不善望着楚渝这个外来者，面露狰狞。
鬼魂双手指甲，猛然生长到数尺之长，朝着楚渝狠狠掐过来。
楚渝面色微冷，甩出一道火爆术，瞬间将其打散。
这东西显然没有神智，察觉到有外来者进入后，便无脑袭击，攻击手段也相当薄弱。
若单打独斗，楚渝自然无惧。
可是，在这道鬼魂陨灭后。
周围无数碉堡中，忽而冒出更多双油绿的眼睛。
似是嗅到食物的气息，他们叫嚣着冲过来，瞬间将楚渝包围，张开大口狠狠向他撕咬啃噬……
他们显然以血肉为食。
其中大多是炼气一二层，也有的没有修为，单个拿出来战力低下。
然而叠加在一起，浩浩荡荡声势极大，如海如潮。
鬼魂无穷无尽涌入眼帘，楚渝有些头皮发麻。
他手握赤铃剑，一剑扫灭数十道鬼魂后，后方又填补上无数鬼魂，以不同姿势，向他撕咬而来......
若真与他们搏杀，迟早要被耗死在这里。
楚渝瞬间施展皇息匿影，将自己模拟成鬼魂态，闪身便进入身前碉堡内。
不得不说。
这门功法的隐匿效果极佳，不知是何等级别，只要不处于高速移动的状态，同境修士很难发现他，这些低阶鬼魂自然也不能。
在他收敛自身气息后。
四周如山如海扑上来的鬼魂，有些疑惑地齐齐顿住。
在他们的感知里，刚才那个外来者消失了。
它们失了攻击目标，茫然一阵。
又如潮水般退散回各自碉堡。
如同一切都没发生过。
楚渝躲身在漆黑不见五指的碉堡内，屏息凝神，蹙眉思索脱身之策。
周围景象，像极了阎族族人的饲鬼场。
阎族修为增进，与他们养鬼数量密不可分，每个族人都会随身携带饲鬼袋，其内含有独立空间，以饲养鬼魂。
鬼魂既可作为攻击手段，也可用作困敌。
此地鬼魂数量如此之多，碉堡一眼望不到尽头……
恐怕不是普通炼气族人的饲鬼场地。
楚渝面色阴晴不定，莫非，他被传送进了阎十三的饲鬼袋？
难道，对方死前通过黄泉道场覆盖众人，不知不觉中，在他们身上烙印了传送标记？
毕竟，筑基修士在其道场内，便是绝对的主宰，对被困在其中之人做什么都可以……
也许阎十三在当时情境下，打算立刻将众人扔入饲养袋内困住，让无数鬼魂耗死众人。
然而道场临时被张烈打破……
才导致延迟传送？
楚渝双眸飞速闪烁，那除了他，道场内的道院其他人，也应被拖入这方空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