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色披风
四处天寒地冻，虽离开道院外围后，并无紫雪堆砌，但寻常积雪地面也已将地面尽数覆盖，加之地势崎岖不平，凡人行走踏步间稍有不慎便容易摔伤。
但如今修为在身，楚渝略一施展课堂上讲授过的行云术，便觉身轻如燕，无视地面路况，急速前行。
一刻钟后，已来到山岭深处，低矮群山环绕，山径曲折，寒木树丛杂乱，颇显荒凉。
道院自然建立在绝对安全的范围，此处山岭虽空旷无人，但并没有任何危险，也没有妖魔鬼物敢聚集在此处，毕竟附近便是道院。
楚渝轻车熟路穿行丛林之间，一路景象萧条枯败，一派凛冬气象。
只是忽有所感。
身后传来雪地被踩踏的沙沙声，那声音并不是他所发出，极轻，但被楚渝敏锐捕捉。
好像有人。
楚渝以余光飞速扫视后方。
却并未发现人迹。
他故意放缓脚步，慢吞吞而行。
却迟迟不见有人赶上他。
他故意走快，踏雪飞速前行。
后方雪地里，又响起那沙沙声，不远不近缀在他身后。
他猛然回头，依旧不见后来者踪迹。
对方似乎掌握了一种很高明的隐匿术。
楚渝立刻判断出，对方不似真的为了赶路，倒像是在跟踪他。
他面色一冷，双腿骤然发力，跳到一棵树干之上。
踏树而行，丹田内灵气汇聚于双腿，爆发巨大力量，带动他急速前奔。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猛然爆发如此速度，发出一阵穿林打叶声，似乎为了防止他跑脱，被迫也爆发速度。
经此一遭，对方炼气二层巅峰的修为却无法遮掩。
楚渝借此试探出对方修为，心底冷哼。
不管对方是跟踪自己还是别有目的，他不愿生事。
他当前初入炼气二层，但对方已是炼气二层巅峰，又掌握了高明的隐匿术，若试图找到对方，很难，搏斗更无胜算，只能想办法甩脱。
他不动声色，眉宇间多了些谨慎，继续穿行山岭之间，踏树飞遁。
一炷香后，奔出山路之外，四下里没了密集的树木遮挡，只有一处处宽阔整齐的街道，不易掩盖踪迹。
楚渝装作放松下来，走到一处宽阔场地，不经意间，蓦然回望过去。
果然发现数十丈之外一片衣角迅速消失在后方不远处，似是来不及反应，隐没进旁边一侧街道之中。
楚渝在回头前已将灵力聚集到双眼，看清对方衣角之上绣着那片狮兽图案。
他神情一凛，果然是公孙氏族纹！
公孙氏祖辈历代是屠户，近年崛起后，靠饲养和贩卖妖兽生意发家，如今产业遍布大清府极北之地三城，族中有筑基家主坐镇，家大业大，隐隐已成黑羽城四大家族之首。
思及那杨灵儿所言，看来他们的确发动人来调查他在山崖修炼之事。
头顶太阳高照，路面积雪有融化的迹象，再前行，道路上多了不少行人，来往穿梭，期间不乏名贵华衣的修士，偶尔也会出现样貌古怪的凡人，那是异毒所致。
黑羽城内城中心是官方势力所在的官宦区，城东为道院所在，城北是修士居所，城西为凡人居所，城南为商业区和坊市，梅园便落座于商业区最深处。
越往南走，景象越繁华，这里是异毒不曾爆发过的区域，依然沿袭着过往的热闹非凡，与民不聊生的云山镇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生活在这里的人，大都是有修为的商贾之辈，即便是凡人，也大多有背景势力，不少曾经无法晋升入府道院的城道院学子，结业后都会在这里开设商铺赚取修炼资源，抑或赚够银两后去往城西修士区置办居所。
楚渝行走在路间，引得道路上行人纷纷瞩目。
不是因为他生的多俊美，而是他突破修为后，还没来得及洗澡，浑身体表外附着一层漆黑杂质，肮脏若乞丐。
思及或许被人盯上，他拔足飞奔，也隐入一片街道。
人流是最容易遮掩行迹的地方。
楚渝故意绕路几圈，随手买了一张面具盖在脸上。
不知绕路多久，直至感受不到身后有人追随，这才心底微松。
忽然感觉到浑身黏腻不堪。
虽然梅园有他专属居所，但他谨慎之下，没有直接去往梅园洗澡。
迅速遁入商业街上一家凡俗开设的澡堂。
浴泉内，热气氤氲，水流潺潺。
楚渝闭目打坐，将身躯浸没在蒸腾的热水中。
将近七日不眠不休，意识深处渐渐席卷而来倦意。
……
黄沙漫天，遮天蔽地，分不清昼与夜。
这里是昏天暗地的血色。
永无宁日的厮杀。
一个三头六臂，身后悬浮九轮紫日，肤色青黑的万丈巨人，仿佛自深渊而来，远踏万古时光，散发着惊天动地的恐怖气息，大步流星冲向身前，那如蜉蝣般渺小的青年。
青年身缠猩红披风，逆着光，痛苦喘息着，苍白手掌死死握住一柄剑，机械地挥动着胳膊，喉间发出冷冷低喝：“死。”
一道澎湃遮天的剑光，仿佛切碎了整个世界。
巨人头颅倒飞而起，腥臭血液喷薄在青年脸上，剑光倒映出一张狼狈不堪、鲜血淋漓的面孔，看不清五官。
巨人死后，又是无数头顶生着大翼的蛇人飞来......
厮杀好似永无休止。
青年几乎已记不清杀了多少人了。
疲惫与剧痛，让他几乎失去知觉、意识。
只剩下杀念。
“杀......”
“杀！！”
仔细看去，他周身缠绕的，原来不是披风，而是一道无涯无际的血海……
密密麻麻的头颅环绕他四周漂浮涌动。
仿佛厮杀了千万年，又仿佛转瞬之间。
手中饮尽鲜血的长剑，发出一声凄厉哀鸣，蓦然折断。
......
楚渝骤然睁眼，急促喘息着，右手抽搐着下意识按向腰间，那里却空无一物，唯有滚烫的肌肤传来温度。
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梦中那把配剑，早已寸寸断裂。
环望一圈，仍是昏暗的浴室，蒸腾的水汽，只是窗外已漆黑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