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等到禁军们一拥而入的冲入赵府时，围观的百姓们还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一幕。
这群可以说是最良善恭顺的百姓，终日节衣缩食，生怕天灾人祸，流离失所。
他们苦哈哈的过日子，唯一的饭后娱乐，便是今日州内又发生了哪些大事。而往日里那个让他们毕恭毕敬，应天府最大的知府老爷被拿，足够成为这群百姓们好几天的饭后谈资了。
至于他们的谈资，除了赵老爷究竟犯下了何等大罪之外，讨论的最多的就是，赵老爷没了，下一任知府老爷是何人？
毕竟知府老爷与他们日后的生活息息相关，要是碰上个庸官还好，倘若是来了个酷吏，那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赵先礼担任应天知府多年，应天府也算是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百姓们对他的评价还算不错，而今被圣上拿了，着实让不少人啧啧感怀了一番。
赵先礼之后，到底让何人担任应天知府，不仅是百姓们热烈讨论的话题，如今坐在应天府衙大堂的赵匡胤同样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朕……却是想不到，赵先礼竟是如此丧心病狂，竟敢拿童子入药！”赵匡胤一捶桌案，愤然道。
沈立筠还仍旧沉浸在赵先礼的死之中。
心中虽有拿到真凶的快意，却又充斥着淡淡的哀伤。
赵先礼临死前的眼神依然历历在目，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醒悟？悲痛？亦或是……解脱？
沈立筠不知道，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但也许在某一天，自己同样也会理解赵先礼吧。
此刻听到动静，沈立筠才算回过神来，心中暗戳戳地想着：“你小舅子还天天吃人呢！”
面上却拱手道：“臣也实在难以想象，赵先礼，大奸似忠，幸而及时发现了他的罪行，不然，不知会有多少孩子丧于他的手中。”
赵匡胤看沈立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笑非笑道：“朕看你面带恍惚，怎么？被吓着了？”
沈立筠摇摇头，苦笑道：“臣并非惊吓所致，而是……而是有些悲哀罢了。”
沈立筠顿了顿，接着说道：“自从唐亡后，中原历经五朝，礼仪教化荡然无存，不知这天下，此中祸事，还隐藏了不知多少，还有多少百姓因此害而死，臣心……着实不忍。”
赵匡胤深深看了沈立筠一眼，叹气道：“玄竹啊，你小子，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无非是想说武人掌权，败坏朝纲罢了。只不过碍于朕也是武人出身，你不敢说，对吗？”
“陛下圣明。”沈立筠立马从善如流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你小子……”赵匡胤被无奈的指了指沈立筠，笑骂道：“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可知历经五朝，武人掌权近百年，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收了他们的权吗？”
“更何况，如今国朝初立，天下诸侯虎视眈眈，文人，何以守天下？”
沈立筠微微一笑。
人啊，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往往不是一个意思。
而赵匡胤心里在想什么，史书知道，沈立筠自然也知道。
“哦？”看着沈立筠露出一抹神秘兮兮的表情，赵匡胤奇道：“玄竹，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如实说来。”
沈立筠拱手道：“至于武人掌权一事，相信陛下自有定夺。”
“啪！”
赵匡胤一拍桌案，佯怒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说话拐弯抹角，有话直说，朕并非听不得话！”
沈立筠面色露出一抹尴尬，得，装高深失败。
于是开口道：“臣以为，陛下心中，同样也想收了武人之权，且此举宜早不宜迟，待到平定天下之时，再收归其权，只怕为时已晚。”
“说说你的想法。”赵匡胤目光一闪，饶有兴趣地看着沈立筠。
沈立筠缓缓说道：“陛下何不借着平定李筠与李重进的大胜，以此收天下兵权，集钱谷于中央，除天下藩镇。”
听着沈立筠的话，赵匡胤忽然想起了当日赵普也曾如此进言，不由得的展颜一笑，便又问道：“既然兵与前皆收归朝廷，又何以要除节度？”
沈立筠道：“节度本就是不得已之举，如今天下已不复当年大唐天下，自当除了这亢余之位。”
“臣以为，一州一府，当派文人掌民政，武人掌防御，互不干涉。文人不可指挥武人，武人只可防御，不可领兵，以功绩考核为准，经年流换，避免尾大不掉。”
赵匡胤点头道：“你之所想，恰如朕之所想。不过，朕最头疼的，是那群禁军的老兄弟啊，朕既要用他们，又怕用他们，难以平衡……”
沈立筠笑道：“陛下何不效仿前朝，赐他们以爵位，在朝中委以虚职。到了要用他们之时，再委临时之职。”
“哦？”赵匡胤思忖道：“闲来虚衔厚禄委之，用时方以大任，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沈立筠接着说道：“陛下，臣说的只是爵位，至于厚禄，臣以为并不可为。”
“你小子。”赵匡胤笑骂道：“既要夺人家兵权，又要夺人家官位，现在还要夺人家俸禄，毕竟也是随我起事的老兄弟，此事做得忒也不地道。这要是让城外的老石听了，非拿你小子开刀不可。”
沈立筠肃然道：“陛下，既然要夺了他们的兵权，势必会引起他们的猜疑，生怕陛下拿自己开刀。倘若这时陛下以厚禄示之，会让他们产生一种错觉，只要不沾惹兵权，安安心心在驻地当个富家翁便好。”
“但由此一来，定会让他们毫无节制的搜刮民脂民膏，搜罗天下美人，以此来自污，告诉陛下自己并不贪恋兵权，长此以往，就算对酒色财气并无贪恋之人，也会沉迷于其中。”
“掠民成性，搜刮财色。国朝始建，当以开拓进取，节俭简朴为主。此例一开，是以无法无天之始，奢靡之风定然大肆盛行，朝廷上下，长此以往，百年之内，定会丧失可战之力。待到陛下要用他们之时，他们可堪一战吗？”
“于国，不利。于民，大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