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类永生术与死人复活
两人落了地，赤脚踩在冰原上。
从椅子上下来后，苏河也没机会找一双鞋穿上，刚才在高空时，浑身被那火红纹路包裹，免受寒风，现在落地可只剩肉身抗寒了。
“我最终还是履行了对那个死人，不，永生者的承诺。”
歌莉娅对举着火把的高大身影鞠躬道。
苏河竖起耳朵，对这个称呼词的变化有些格外敏感。为什么要说0137是永生者？
一时间，他都忘记了脚下的冰寒，静静站住。
“孩子，这并不是需要认错的事情，你并未给逐神者丢脸。当你认为履行承诺有益时，自然可以履行承诺。”高大身影轻轻抬手，放在歌莉娅头顶，以一种慈爱语气开口。
听起来也是女性，只是不年轻了，有些岁月的沉淀。
可是……这意思是说，你们逐神者默认是不履行承诺的？
苏河先是吃惊，随后又在心底骂自己少见多怪，你还真是纯良到觉得天底下都是好人？两辈子白活了，哥们。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
歌莉娅这才回头，看向瑟瑟发抖马上就要冻死的小舒赫。
“哎呀！忘记你还穿着夏衣了。”
她伸手打了个响指，不知怎么地变出一件红色兜帽斗篷，丢给了苏河。
这个夸张高声的“哎呀”，反而让苏河翻了个白眼。
明明就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从头裹到脚，有了点暖意，他才喘上一口气。
“姐姐你骗人，我穿上魔法袍了里面也还是穿着衣服啊。”小孩抬头，露出清澈眼神。
歌莉娅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她哪还看不出，这小鬼记仇的很！哪里有半点他稚嫩脸庞流露出的纯真？全是心眼子。
高大女士的目光转向歌莉娅，显然是已经在猜测路途中发生的一切。
“他的年纪还小。”
良久开口，似乎在叹气，竟然是句难得的公道话。
苏河眼皮微跳，突然就为刚才自己的“入伙”决定深深后悔。这暗含的意思是，年纪大一点就无所谓了？
这个世界没有道德和法律吗？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看向歌莉娅和小舒赫：“饮一碗热汤，与我说一说你们的经历，尽量不要有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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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冰铸就的房屋内。
“……我看见安娜·多托利安晕倒在桌子上，便随手处理了。”歌莉娅说道：“然后见舒赫可怜、长得也好看、可能有点用处，便觉得履行一下承诺也还可以，就带回来了。”
普席琳轻笑一声：“这三个理由，我看，大约只有一个是真的。”
见歌莉娅不反驳，苏河明白，这位看上去是歌莉娅上司的女士多半是说准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三个理由中的哪一个。
“随后我，不，我们摧毁了岛屿上所有的结界入口，禁锢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多很多，无法全部破坏，不过破坏入口应该也足够知识工厂停止运转很长时间了。”歌莉娅继续说道。
原来只是破坏了入口，可是这样做，那些与我相同处境的人，岂不是变得更惨了？
苏河吐了口气，他明白，歌莉娅付出行动，逐神者们立定目标，所追求的自然是她们想要的结局。如果他苏河想要自己满意的结局，只能他自己动手来做。
“那个安娜，她死后有残余什么东西吗？”苏河问道。
刚才他一直乖乖听着，不多言也不补充，此时开口自然完全吸引了普席琳和歌莉娅的注意力。
“我是用知识呈现让她昏迷的，按理说，应该有知识从她脑中析出，在歌莉娅到来之前，我已经看见她头骨内的光点了。”苏河补充了一个细节。
“知识呈现啊。”普席琳声音低沉，似在思考。
“应该是烧没了，‘白雪’的温度很高，骨头和金属都能焚尽的。”歌莉娅开口道。
白雪是她当时使用火焰的名字。
爱用斧头、专精于火魔法的魔法少女……或者说幻术师？只是我还没真正见过所谓的幻术。苏河已经初步建立起了对歌莉娅的印象。
“不，脑组织可以化灰，但已经被提取出的知识不会。歌莉娅，你摧毁的过程，是灼烧，在心灵与梦境相关的魔法学意义上，应该是等价于吞噬的。”普席琳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歌莉娅语气顿时变得惊疑不定：“您是说，我吃了那个多托利安脑子里的部分知识记忆？”
“但是你身体和头脑中并没有相关迹象，这件事值得记下。”普席琳缓慢说道：“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能从多托利安家族的通告中得到答案。”
意思是，安娜可能没死？这个普席琳说话，总有种说一半留一半的感觉。
苏河安静听着两人对话讨论，这种涉及具体知识的讨论，他也没机会发表自身的意见，只能努力记忆、理解。
临近末尾处，他才又提了一句：“我在那里边，好像读到过一本《幻术师系列图书》，现在回想，那本书似乎不应该出现在那里。是你们做的吗？”
他猜测，这是歌莉娅行动的一部分，但是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一点，仿佛忘记。
那本蕴含让0001自杀的知识的书。
“我从未听说过类似书籍，它描写的是哪一种幻术？”
普席琳的手不再撑住下巴，整个人坐正了许多，缓慢问道。
仿佛这个信息，比之前三人聊的所有东西加起来还要重要。
哪一种幻术？
苏河尽力回忆道：“具体我记不清了，似乎是与神经、大脑等人体结构生理学知识有关。”
“范围很广，所谓幻术，大都与此相关……”
她缓慢开口，似乎也在回忆。
歌莉娅也在沉思：“我并未干涉知识工厂内的运转，只是按照与永生者的约定，等到农夫的钥匙破碎时，禁锢空间出现薄弱迅速破开。除此之外的行动，应当与我无关。”
片刻后，普席琳再次看向苏河，手压着面具，揉了揉额角与太阳穴，问道：
“它对你的命运产生了影响吗？抱歉，我很不擅长占卜。”
对我的命运？
它让0001死了……这算对我命运的影响吗？
但这个真相，苏河当然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摇头。
他没料到自己随口的提问，这两人似乎完全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一本标题上写着幻术师的书，与幻术师组织毫无关系？
见苏河似乎有些不相信，歌莉娅揉了揉他的头，解释道：
“我们幻术师不依靠书本传递知识，老师可以让任何事物直接呈现在学生的五种感观中，为什么会编写书？”
“这或许是，一个嘲弄。”
普席琳面具之下的脸似乎在发笑：“有人预言到了今日之事，做了这个恶作剧，但这个挑衅似乎缺乏意义。”
苏河瞳孔微缩。
这个挑衅，并不是毫无意义的，0001死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脚并未真正自由，那噩梦一般的四面书柜，依然存在。残余的谜团，或许比那上下无边的书柜中的书本，还要繁多。
“除开这个问题，还有一件事，为什么你们把他称为永生者？”他斟酌过后，转换了话题。
穿越这个谜团本身，他暂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眼前两位自己能够信任多少？他心里也没底。
歌莉娅就像一只顽劣的小狐狸，有意无意之间都在玩乐取笑。而普席琳，或许是错觉，苏河总感觉她是那种绝大部分时候诚实可信，但关键时候坑你一手以攫取最大利益的老狐狸。哪怕此时的她温和可亲，毫无压迫感，仿佛一位沉稳的母亲。
“这涉及到一个魔法学的巧思。”
普席琳手指轻敲她的面具边缘，一边解释，一边却仿佛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倘若将你脑中所有记忆、认知、经验全部提取，那么提取出来的东西，或许可以视作你的灵魂。灵魂任意切换不同的躯体，便被贤者们称为——
“第四类永生术。”
也就是，0137的全部灵认知与记忆都已经被取出。除了杀掉家人，这恐怕也是“规训”的一部分。
苏河心底难得涌出寒意，这个所谓的规训，真是太过于恶毒。这种永生，像0137一样永生，简直比凌迟酷刑更让人恐惧。
见苏河怔住，歌莉娅以为是他没听懂，便贴心解释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是第四类？因为前面已经有三类了，第一类永生是身体不死，第二类是灵魂独立，第三类是重孕转世。”
“呵呵，都是假的。”普席琳摆了摆手：“除了母神疑似能帮助少量眷者实现第三类永生，以及知识呈现实现的第四类永生，其他的永生术，都只是纯粹的理论猜想。就算是能实现的这两种，我深切怀疑它们也都有着极大的隐患，活着恐怕还不如死了。”
这个世界对永生术的研究，倒是很像上辈子物理学领域的“永动机”啊，也分什么第一类第二类，也都有些可触不可及的味道。苏河莫名联想起来。
“怎么能这么说！贩卖永生术，可是咱们重要的收入来源！”歌莉娅嘟起嘴，佯装生气道。
她原本计划好好唬一唬舒赫，给他吹个天花乱坠，或许还有机会骗着小孩给她打白工呢。
对幻术师而言，帮别人制造身体健康、甚至返老还童的错觉，只是举手之劳。
结果老太婆一口气全透底了，丝毫不懂得诈骗的艺术！
等一下，普席琳该不会喜欢上……
“待会记得去冰海中领罚。”普席琳目光盯向歌莉娅，笑了一声：
“在你看来毫无问题的流程，舒赫这个小孩随手便找出了两个漏洞，我亲爱的孩子，你的细心与敏锐呢？这让我如何放心将更重要的事情交于你？”
歌莉娅一下愣住，随即点头，本来还高昂的神色瞬间低落。
突然就变得好严厉！苏河有些震惊，他原本见歌莉娅和普席琳同辈朋友一般聊天，还以为这是一个相当松散的邪恶组织，没料到这里还有着很强的纪律性。
随后，她回头看向舒赫：
“孩子，坦白来说，我们很欢迎你的加入，我们也很需要你的才能与胆识。但我能看出，你所谓的同意加入只是一个权宜之举，我说的准确吗？”
好平和的语气，好强的压迫力。
苏河顿时感到背后脊梁上有冷汗流淌。
明明是夸奖、欣赏的话语，竟让他这个上辈子的职场老油条都有些承受不住，不敢与之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