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困了就得睡，睡醒就好了
歌莉娅的解释本身并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反应快速、论述合理。
但问题在于，她解释的目的是什么。
解释表面上是一个“中立”行为，只是针对一个特定问题作出解答，但真的如此吗？
她在替这封信的主人解释，她在担心我会怀疑这封信的真假。
苏河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痕，宛如高高筑起的城墙，那一围自己所依赖的、所信任的保护墙，瞬间裂开，即将崩散。
不不不，她只是太过敏感，她只是作出了额外的担心，她只是……和人躯工厂那时的普席琳女士一样……不！！
苏河表情未动，但内心情绪宛如风暴酝酿。
他伸手，握住了胸前那枚普席琳女士赠予他的代命符咒，嘴里轻轻呢喃着：“我不明白……”
倘若一切都有虚假，一切都是欺骗，那目的是什么？
随后，他抬起头，看向歌莉娅，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要睡觉。”
他笑的很完美，就像顽皮的孩子打闹一整个下午后，回到家中扑到母亲怀里那一瞬的笑容。眼睛眯起，咧开嘴角，笑得满足、愉快。
牵上了歌莉娅的手，从镜中世界的无穷远处，回到了寝室里。
等他从镜子中出来，却看见歌莉娅并没有跟在身边，只有声音在耳边：“门外有人要来找你，我先出去玩一圈。”
果不其然，十几次次呼吸后，就有敲门声响起。
“像，真像啊！”那看门老头手里捏着一张叠得只剩巴掌大小的油墨灰纸，对照着苏河的脸，一遍又一遍打量着。
他手里拿着的那玩意，就是折叠后的小报。
不是说学生看小报会被惩罚吗？
“那就是我。”苏河对这件事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况且有更大的石头压在心底，这点身份暴露的小事反而无法动摇他的情绪了。
“你真是枯松果镇来的？上边说你被母神信徒绑架了。”看门老头显然非常好奇。
“那个神父，被我反杀了，可惜另一个孩子没有撑到我去救他。”苏河斟酌着开口。
那看门老头对苏河的话并无怀疑，很钦佩地拍了拍小孩的肩：
“倘若有王国魔法师协会，或者教会的人找你，我会告诉他们这件事并让他们明天再来的，睡个好觉吧，孩子。”
看着面前的门轻轻关上，苏河回到床边，横躺到床上，强行压下自身心思，进入了睡眠。
他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拖了好几日的事。
在梦中阅读《被列为禁术的十三类魔法及其发展史》的第五章。
时间在混沌的思绪中消逝，那便是睡眠。
壁炉中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发色纯白，眼眸灰绿的那个女孩坐在绒布沙发里，翻看着苏河白日里在白塔学院藏书馆里阅读刻录的书籍，很是专注，似乎都没注意到苏河起身。
壁炉，哪里来的壁炉？
苏河这才想起，这里是梦，自然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心念一动，窗外下起大雪，雪花轻轻积落在窗沿上。
“你来了。”那女孩微微抬头。
“我来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苏河望着窗外，瞳孔有些失焦，既没有盯着玻璃，也没有盯着雪或地面，他只是单纯望着那个方向，视线蔓延至无尽。
再回过头，哪里还有什么女孩，只有一本躺在绒布沙发上的，拥有灰绿色封皮和烫金书名的：
书。
苏河抱起了它，躺进了沙发里，随意翻开，便是第五章开始那页。
【窥探过去的魔法】
【这是由命运魔术师—阿诺德·克里斯朵在一百七十年前发明的魔法，她以此获得了圣者头衔，然而在笔者看来，这一魔法足以让她竞争有史以来最伟大占卜家的地位，区区圣者不足道矣。】
【与本书描述的其他魔法相比，这个禁术非常年轻，引发的关注也相对较少，甚至，它的发明者依然在世，并未受到神罚。】
【命运魔术师太过聪明，早在任何神有所动作之前，就自行中断了这个魔法的传播，烧掉了所有手稿，亲手杀死了所有掌握了这个魔法的学生，放弃了所有世俗意义的魔法师头衔，从此隐居。】
苏河突然想起普席琳女士说的，后悔没在一百七十年前学习占卜，此时读来，颇有意思。
如果普席琳女士一百七十年前学了占卜……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好运。
如此看来，普席琳对此事也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说出这句话了，她那时流露的神色应当是真诚的。
【有关命运魔术师的故事笔者很难完整探查，对方的精明狡诈不在第二章所描述的逐神者之下，不过考虑到她再未传播、教授这种禁术，多写她本人也是偏题，我们至今未知这位女士使用这个魔法看到了什么样的过去。】
【这个魔法第二次出现，则是在南陆夏纳兹半岛，由一位“大地”的信徒重新发明，可惜这位占卜家先生没有命运魔术师的谨慎，他以及他所在的整座城市，一夜之间完全消失。】
【夏纳兹半岛的沙漠中，留下了一个似乎无尽深的、充满深蓝海水的漂亮圆洞。笔者怀疑这是第二月亮亲自出手所留下的痕迹。】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魔法其实只能算半个禁术，因为只要不用它触动神有关的过去，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但问题是，你很难事先知晓，你想要了解的过去究竟有无神的影响。】
【……探查过去比探查未来要危险无数倍，真是有趣，不是么？】
“这似乎，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内容。”
苏河眼见已经翻到第五章的最后一页，却并不觉得这和自己的命运有太多联系。
没有他所期待的答案。
下一瞬，沙发变成了双人宽度，女孩闪着灰绿眼眸，坐在了苏河旁边。
她伸手摸向，苏河的腰腹。
“你……”要做什么？苏河感受到手指的触感，几乎要应激跳起。
那女孩伸出两指，从苏河的上衣口袋里夹出了一封信。
那是阿诺德女士通过歌莉娅交给他的信。
但是信封不再洁白，反而变得纯黑。
黑色信封的骑缝处，用白色字迹清晰写着：“想要知晓真相的小家伙亲启”。
“梦中特供版的信？”苏河竟莫名有些紧张。
他缓缓抽出信纸，发现里边再无长长的留言，只有一句话，一句咒语。
【我以我的命运为真，我将向未来之我付出灵魂，我愿知过去之痕，我愿见过去之人，我愿开过去之门。】
【愿意再教你一个新魔法的——阿诺德·克里斯朵】
大字咒语之下，还有三行小字。
【这个魔法非常危险，危险的不是魔法本身，而是“过去”，除开我给予的过去事件坐标，不要用它来探查其他过去事物！切记！】
【你的坐标是，“0137”、“白色双手”、“普席琳”。】
【普席琳不允许我告知你真相，但我总有我的办法。她想要一个真正投入一切情感的演员，而我认为，知道剧本后再表演效果会更好，你如何认为呢？】
“如果我提前翻开了第五章，我就会提前收到这封信？”苏河询问道。
“是的，它一直在歌莉娅身上，在安娜灵魂被取走之前，就一直在了，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交给你。”她歪头靠在苏河肩上，打了个哈欠：
“所以我才会说，有趣。”
在安娜灵魂被取走之前……
这封信内，果然是谎言，但并不是说自己是“降世容器”那部分虚假，而是这个真相来自安娜嘴里是虚假。
逐神者们接纳自己，并不是好心，也不是顺势而为……
“我该怎么做？”苏河闭上了眼睛。
眼看真相一层一层剥开，他却高兴不起来。
女孩灰绿眼眸微转，指了指那黑色信纸上最后一行白色字迹，反问道：
“你想当真诚投入感情的，还是知道一切剧本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