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黄莹莹
一场小小的风波之后。
贺宇轩带着受宠若惊的小黄皮子，到捕快房点上了二十个捕快，按照小黄皮子的指点，浩浩荡荡地直奔城外而去。
县衙内。
精神不济的宗天佑又一次婉拒了去休息的要求，摇摇晃晃地带着林也去了县衙的大牢。
“我身为伏牛县的父母官。”
“这伏牛县内无论人事还是妖邪，尽是归我管辖。”
“既然出了冤案，理应去当面赔罪。”
宗天佑的话让林也对这位书生气息浓厚的知县大为改观。
别看帝秦是以武立国，官制中武将的地位都极高。
可这毕竟是一个发展了几百年的帝国。
加之承平日久。
文官集团也是得到了蓬勃发展的契机。
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文官集团与武将集团之间的摩擦冲突。
像徐阶这样的小吏。
当初林也只是说话文绉了一点，他就立马说林也是个酸腐儒生。
一个体制中最底层的小吏对待文人尚且是如此态度，就更不要说更上层的武将了。
因而在林也的潜意识，或者说，是前身留下的刻板印象里，文人都是那种死板、迂腐、不懂变通且自视甚高的形象。
贺宇轩就非常好地印证了这个刻板印象。
即便是知道自己错了。
可看到苦主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妖时，他就始终都放不下内心里的高傲，坚决不肯向自己的错误低头。
但宗天佑的话，却让林也对文人的印象大为改观。
同样是文官体制的官员。
宗天佑的开明程度令林也不禁为之侧目。
“伏牛县能有大人这样的父母官，也是伏牛县之幸啊。”
林也笑着与宗天佑说道。
这话不是奉承。
他是真心的。
从发现邪修原道人的踪迹开始，宗天佑就一直坚持在第一线指挥调度。
在林也和徐阶这两个最应该管事的人跑到红花楼去消遣找乐子的时候，他始终都坐镇在县衙里忧心于原道人的事情，忙活到不食不眠。
要知道他可不是习武之人。
没有真气养身的他。
在精力上，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
结果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就被吵醒的宗天佑，不仅没有愠怒，反而是劝说贺宇轩万物平等，错就是错，勿要因为恶小而为之。
现在更是因为自己判了冤案，拖着疲惫的身躯也要向那只黄皮子精去道歉。
能有这样的父母官管理伏牛县。
说实话。
伏牛县的子民生活不好才叫怪了。
“林大人过奖了。”
“都是本份。”
宗天佑笑了笑，言语骄傲道：“我上任前，老师曾教导过我，为官之道，就在于一个公正公平，若是连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好，又如何能管理好辖下数万百姓，不如回家去养猪算了。”
“宗大人的老师也是一位好官啊。”
林也再次感慨。
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果然是如此。
“唉——”
听到林也夸赞自己的老师，本应高兴的宗天佑却是叹了口气，神情也低落了许多。
这反常的表现。
看得林也不由犯起了嘀咕。
难道这宗天佑的老师已经去世了？
自己的话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
还是说，另有别的隐情？
林也很明智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宗天佑也没有再提自己的老师了，一路沉默地与林也来到了县衙的大牢。
守门的狱卒正在吃饭。
林也看了一下，是咸菜沫拌粟米饭，没得一点肉腥味就算了，连片菜叶子也没有。
狱卒的薪俸不高，但是有县衙内的编制，即便是老了，也有俸禄发放，因此也是个颇受欢迎的岗位。
不过每个月的银钱少是少了点，这狱卒的伙食也实在是过于朴素了些。
这让林也不免有些诧异。
尽管不太了解狱卒每个月的薪俸到底是多少，不过林也知道，监牢的狱卒一向都是那种油水很高的工作，凡是有人想私下探望亲人或者是想要改善一下伙食什么的，都得私底下给上狱卒一些好处，让他们前去代劳。
有这么个行情在。
按理说这狱卒不应该吃得差成这样才对。
“知县大人。”
见到自家的老大来了，正在吃饭的狱卒连忙放下饭碗起身行礼。
“无需多礼。”
宗天佑摆了摆手，制止了狱卒的行礼动作，随后道：“牢内有冤案，我要去提犯人出去。”
“啊？”
狱卒似乎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之前定罪卖假油的那只黄皮子精，这案子有误，驱魔司的林大人已经找齐了证据，她是被冤枉的，如今理应是无罪之身，你去将她带过来。”
宗天佑面色平静地说着这件事情。
狱卒脸上的表情愈发古怪，看向林也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为一只妖物翻案，真是少见。
不过自己的直属上司都发话了，他一个看牢房的狱卒也没什么可以说的，转身将挂在墙上的钥匙取下，便一头钻进了昏暗的大牢长廊里。
不多时。
一只体型接近七八岁幼童的大黄皮子就被狱卒带了出来。
甫一出来。
她就直接跪下，二话不多地向林也嘭嘭嘭地连磕三个响头：“黄莹莹多谢大人，让我不用再背负这样的冤屈。”
这黄皮子精声音清脆悦耳，即便是在牢中呆了数日，脸上难掩疲态，却丝毫听不出来有任何戾气在其中，若是遮住身形面庞，确实是很容易将她误认成是一个幼童。
她还给自己的取了一个名字。
“黄莹莹。”
林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学着宗天佑刚才的话道：“起来吧，我做的只是本份之事而已。”
黄莹莹并没有起来。
而是依旧跪伏在地上，泫然欲泣道：“我弟弟妹妹尚还在蛤蟆妖手中，还请大人出手相救，黄莹莹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你弟弟妹妹我已经救出来了。”
林也摆手道：“做牛做马也不用了，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以后遵纪守法就好了，不要再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弟弟妹妹们已经被您救出来了......？”
黄莹莹嘴巴微张，随即便猛地咣咣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黄莹莹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悉听大人安排。”
“你这都是从哪来学来的这些话。”
林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我说了不需要你就是不需要你，赶紧回去和你弟弟妹妹好好生活去吧。”
让林也没有想到的是。
这黄莹莹不是一般的固执。
自认为读过圣贤书的她，嘴里翻来覆去都是什么圣人之道，坚持说着一堆什么‘圣人说过，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话，既然林也为她洗刷了冤屈，又救她全家的性命，这样的恩情，她给林也做一辈子的马牛都不够还的，绝无可能说走就走。
“......”
林也和宗天佑对视了一眼。
“呵呵。”
疲惫的宗天佑一扫之前的萎靡，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憋着笑道：“林大人，人家一番心意，你要不就收了她吧。”
“宗大人，你就别来凑这个热闹了。”
林也无奈。
可这个黄莹莹简直是固执到让人没脾气，甚至说林也如果不收她当婢女，那她就天天跪在林也家门前，直到林也收下她为止。
“唉......”
碰到这么一个脑筋僵化的家伙，林也实在是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说道：“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与此同时。
他心里对文人的看法又改回了之前的态度。
迂腐酸儒就是迂腐酸儒。
真是没法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