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的我
转眼之间已是春去秋又来，偌大的花圃里，一位白衣长褂，手捧《巴黎圣母院》的俊秀少年坐在长条石凳上，一旁几个穿着西式礼服的同岁少年正在商讨着下周的文会，看似激情澎湃，实则高谈阔论空谈快意，有说要包下一层酒楼的，有说要请文学大家的，一个个脸红脖子粗，说的倒是煞有介事。“浪费时间。”白衣少年轻声呢喃，眼睛并未离开书。“江南，你说什么呢？”他们听到江南发话，不由的停下讨论，一齐望向江南。“没什么，我说各位皆为高见。”跟平时一样，当他想摆脱他不愿意交流的人时，他会作出赞同的样子。言罢，他合上书，站起身拍拍长褂后摆，走向校门。
时间回到江南周岁礼时，华夏人讲究礼节，常言道：一岁一礼，一寸欢喜，每一年都值得庆贺，而周岁礼，有一个传统的重要仪式——抓周，这种仪式最早见于南北朝，在婴儿放在一张大圆桌中间，周围放上各种物品，比如钱，乐器，化妆品，笔墨纸砚等，《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就抓到了胭脂钗镮。
小江南被轻轻放在一张圆桌上，周围摆满了各种物品，他眨巴着眼睛，似乎并不理解这一举动的含义，他慢慢爬向那些东西，左看看右瞧瞧，家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终，小江南爬向了文房四宝，抓起了一支毛笔，一边挥舞着一边咯咯笑着。江海也十分高兴，连连高呼“我儿将来必定连中三元！”周围人也纷纷贺喜。
说来也怪，随着一年年长大，江南也确实展现出了不俗的才华，自幼时便酷爱读书，此时大清已亡，不用再苦读四书五经，江南因此得到了不少外国书籍，思想眼界也逐渐开阔，步入中学时，其文章也多次发表于报刊。可惜的是，江海在新政府未能谋到一官半职，江侯府便慢慢衰弱，一大帮人坐吃山空，再不复往日华贵奢侈。
江南的童年过得不同凡响，儿时便是个不屈管教的顽童，年仅十岁就敢公然反对贪污受贿的校长，写了数篇檄文贴于学校各处。这个校长姓张，据说与那张宗昌有一丝关系，至少在贪上千丝万缕，他平时胆子很小，不允许有关学校名誉方面出一点差错，但在敛财方面胆子十分的有，而且很大，经常克扣教员工资和食堂预算，导致整个学校怨声载道，江南虽然有家人送饭，但也对这种行为大为反感，于是挥笔写下这些檄文声讨校长恶行。不出所料，校长怒不可遏，下令严查此事。然而当校工将撕下来的檄文递交至他面前时，他看着那大大方方的落款：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执笔者——江南。为数不多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暴跳如雷，拍着桌子吼道：“这个叫江南的人在哪？速去让他来见我！”校工唯唯诺诺的出去寻去了。
江南看着来势汹汹的校工和周围冷眼旁观的同窗，他笑了，没有说一句话，自己背着手走向了校长室。面对校长声嘶力竭的训斥，江南：“嗯嗯，哦，好……”面对这种冷淡的态度，校长气的说不出话来，用颤抖的手指向大门：“你！你给我出去！反思你的所作所为！不然就别回来了！”虽然江侯府不复往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有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和人脉，所以校长不敢太过为难。江南淡然，“君子论迹不论心”言毕，转身离开，留下红温的校长在散落的檄文中凌乱。
走出校门，江南一个人走在街上，他心里依然如《小石潭记》里的小石潭一样平静的让人心寒。江南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父亲不会为这事而责怪他，所以他四处闲逛着，消磨来之不易的自由。行至一座茶楼旁，他被眼前围着的人群所吸引，只听人群之中传来几声吆喝，江南好奇的挤进人群，只见一个头带瓜皮帽，身着短唐装，手里摇着白扇的说书人站在一小桌前，他清咳一声，醒木拍桌，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三国演义》。
“各位看官，今天书接上回啊！咱还讲三国，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受累出个人场啊！下面且细听分说～”说书人说完开场白，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关云长败走麦城，讲到关羽率部突围时，更是扛起扫帚作出挥砍的动作，嘴里大声喊着：“且看那关二爷，手持青龙刀，脚跨赤兔马，那叫一个左砍右杀如入无人之境啊！说时迟那时快，前面出现了一东吴小将，关二爷拍马疾驰，嘴里大喝：呔！东吴鼠辈，看吾一刀斩之！‘那小将吓破了胆，竟任由他将头摘了去了。”说书人讲的跌宕起伏，时而慷慨激昂，时而诙谐幽默，让看客们的情绪随着他而波动，江南也是如此，虽然他的心智已是成熟的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但还是被这极具感染力的说书吸引了。“各位看官，今儿就讲到这了，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说！谢谢各位捧场啦！”说书人手啪的一抖，合上白扇卷起书走了，而江南却仍站在原地，小小的脑袋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回过神来，江南猛然抬头，这次听书给了他很大的启发，文章写的好又如何，再好的文笔也得被读出来才能广为流传，这个时代读过书的人很少，大部分人便选择了听书这一娱乐活动，而同样一句话，用一潭死水般的语调读出来，绝对比不上抑扬顿挫带来的身临其境有感染力。江南想起了去校长室时同窗们漠不关心的样子，果然仅仅只有虚弱无力的标语引起不了人们的共鸣，只有激情澎湃的讲演才能引导人们的思想和心灵。想到这里，江南古井无波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他加快了脚步，朝家跑去。
三年后，震惊中外的五四运动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