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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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讲武堂【4K】

正如管宁三人所想,在处理完县务后魏哲便找上了几人。

“诸君都乃世之贤良,不知带方百姓可有幸能得三位垂青?”

魏哲也是有枣没枣打两杆。

反正这三人来都来了,不尝试邀请一下太可惜了。

当然,他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邴原闻言竟然直接答应下来。

这让魏哲顿时忍不住面露惊喜之色。

即便管宁与华歆依旧没有出仕的意思,但魏哲已经很高兴了。”

只见他当场便满脸笑意的拉着邴原的手感慨道:“带方地小,如今只能请根矩屈就校官祭酒一职了!”

邴原闻言也没有失望,反而朝魏哲郑重一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甚至连一旁的华歆、管宁亦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诚然,以邴原的名望当一个百石县吏是有些屈才,但校官祭酒却不同。

毕竟这个官职是主掌一县教化,自然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

其实魏哲早就想要重立县校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才耽搁至今。

实际上自前汉以来大汉朝就十分重视教育。

汉景帝时期,蜀郡太守文翁就曾在在成都立学,招收属县子弟入学,时人谓之“文翁石室”。自他之后,蜀郡学风大盛。

汉武帝时更是将“文翁石室”的模式普及全国。他除了在长安设立“太学”之外,还要求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其中设在郡国的称为“学”,设在县的称为“校”,设在乡的称为“庠”,设在亭里聚落的称为“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设计的教育体系与后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然而汉武帝的想法虽好,但可惜此项制度并未贯彻落实。很多时候,地方郡县学校能否兴办完全取决于地方长官的态度。

即便有地方长吏用心办学,可能一旦继任者不上心也会很快荒废。

所以地方官学维持长久的不多,大多都是仅存虚名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时人如今乐于求教于私学,而嫌弃官学的原因。

当然,对于带方县来说是没有这样的烦恼的。

因为带方的县校早就荒废几百年了,即便是豪强子弟也请不到经师。

可以说带方县,乃至于乐浪郡都是不折不扣的文化荒漠。

不是这里没有良才美玉,实在是无人指点。

譬如先前被魏哲斩首的田文,一身学问也不过是父子相传罢了。

和乐浪郡相比,辽东郡都算是文风蔚然。

而辽东郡的士子呢,则向往幽州乃至于中原郡县的“精舍”、“精庐”。

当年幽州大儒卢植开设精庐讲学时,便不知有多少辽东子弟前往求学。

……

“明公欲兴教化,这耗费可不少!”

在得知魏哲竟然想重立县校之后,戏志才顿时有些头疼。

真当以往那些郡县长史不想要大兴文教的好名声么?还不是养不起。

就这么说罢,一个郡学的日常开支都足以养一曲士卒了。

“不如缓缓?”戏志才犹豫再三忍不住劝道:“明公这灭国开疆之功眼看即将到手,也不差这点功劳。”

然而魏哲这回却相当固执。

“此事可急不可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已然算晚了。”

见戏志才有些不解,魏哲想了想便又解释道:“就当未雨绸缪吧!毕竟三韩、秽貊若平,也需要教化蛮夷使之重归华夏,届时没有儒生可不行。”

所谓教化,在魏哲的理解里就是用华夏典籍同化蛮夷习俗。

先示之以威,然后再示之以德,这才是堂皇大道!

戏志才闻言顿时不再多言,转而考虑如何将事情办的又好又省。

只见他略作沉吟,便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将县校安置在凤凰里?田氏那处宅邸颇为宽敞,正好合用。”

魏哲一想还真是,当即笑言道:“吾受田氏遗泽多矣!”

此言一出,戏志才顿时失笑连连。

还真别说,田氏数代积累还真帮了魏哲不少忙。

当然,调侃归调侃,正事还是要郑重对待的。

数日后,凤凰里县校。

看着整治干净的宅邸,魏哲当即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只见他朝一旁的邴原一揖道:“根矩,此间日后就拜托你了!”

如此郑重的态度,倒是让邴原忍不住心中感动。

邴原本以为魏哲重立县校只是为了教化之功,却没想到他竟如此重视。

于是邴原顿时面色肃然的还之一礼,而后正色道:“原,必不负所托!”

说罢,邴原便带着一众孩童走进县校,开始上课。

对了,由于第一批入学的孩童都是十二营军屯子弟,底子实在薄弱,所以邴原不得不从最基础的识文断字开始教起。

即便如此,邴原却没有丝毫不耐之色。而这也是魏哲最欣赏邴原的地方。

或许他没有什么惊世奇谋,但是却能不急不慌的沉稳做好每件事。

于是在旁观了片刻之后,魏哲当即放心的离开了,毕竟他也要备课呢。

没错,打着重视教化的旗号,魏哲也在县校里领了一份差事。

不过与邴原的“修文堂”不同,魏哲的“讲武堂”主要教算学、兵法。

只是如今魏哲的《行军笔记》还没有整理完成,开课还得再等一阵。

……

“还得再等一阵?”

县寺内,当得知魏哲的讲武堂还不准备开课,太史慈顿时有些失望。

要知道在得知魏哲在县校的授课内容之后,这家伙第一时间就报名了。

见太史慈如此做派,倒是让魏哲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是寻常军中常识,这些你不是都知道么?”

“我是知道,可军中其他人不知道呀!”只见太史慈振振有词道:“我这也是替底下人问的。”

见他这么一说,倒是让魏哲若有所思。

还真是,或许眼下最需要补课的不是那些孩童,而是这群军中老卒。

毕竟这群人可是魏哲最忠诚的支持者,乃是他的根基所在。

“你说的有理。”念及此处,只见魏哲当即果断道:“也罢,明日召集屯长以上来讲武堂听课吧!”

说到这里魏哲微微一顿,而后又补充道:“十二营军屯亦包括在内!”

此言一出,太史慈顿时大喜道:“兄长早该这样了!我这就去传令!”

说罢这家伙便兴高采烈地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相比之下,戏志才则要敏锐多了。

“明公……这是准备动手了?”

“嗯!”当着戏志才的面魏哲也不掩饰,眼带煞气道:“入冬之前必须解决秽貊七部,否则明年就太忙了。”

闻听此言,戏志才当即微微颔首。

这么一想,这带方县校重立的还真是时候。

等这批中下级军中官吏在讲武堂接受完短期培训后,正好可以上战场实践。

而这也确实是魏哲的目的所在。

只见他眉头微皱道:“秽貊这一战少不了要大发屯兵与义从,若是不提前教导一番,我还真有些担心下面的儿郎能不能驾驭住。”

……

而当魏哲在为讲武堂用心备课的时候,管宁与华歆等人也回到了青州。

华歆自然不用多说,照常游学交友。

他虽对魏哲另眼相看,但还不至于立刻就心悦诚服。

另外也是魏哲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是有些低了。

华歆若是愿意出仕,别说是县令了,便是太守也认识不少。

他之所以至今依旧白身,倒不是和管宁一样想要做隐士。

华歆早年间不能出仕是因为师门的缘故,受党锢牵连。

然而自去年冬,天子大赦天下党人后,华歆其实也动了出仕的心思。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静,只不过是想要谋一个孝廉的名额罢了。

故此从乐浪归来之后,华歆依然在暗中为此事谋划着。

相比之下,管宁就要洒脱多了,随性来往,不拘贫贱。

不过在交游之时,他难免要谈几句在乐浪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对魏哲这位带方令,更是满是溢美之词,说魏哲上任之前带方危如累卵,结果他到任不到一年,带方大治,百姓安居乐业,边关安定。

一时间倒是让魏哲“治世之能臣”的评语在青州传开。

没办法,这就是名士的影响力,有时候当真比太守、刺史还好用。

然而魏哲虽然在青州扬名,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种名声最多就是让他在招揽流民更顺利些,其他好处暂时还看不出。

甚至不少北海士族都怀疑管宁这是在有意吹捧,并没有当真。

毕竟北海郡不少人都知道魏哲乃管氏婿,对管宁的话自然也不敢全信。

但总的来说,对魏哲而言算是一件好事儿。

来此世快两年了,他总算是混出了点名气。

不过魏哲听了也没有太上心,转过头便在讲武堂上当起老师来。

……

翌日上午,带方县校。

“兵之有法,如医之有方,必习而后得,但敏智之人自然因而推之,师其意,不泥其迹,乃能百战百胜。”

宽敞的大堂前,只见一块“讲武堂”的匾额高挂正中。

而魏哲则高坐台上,眼神严肃道:“然率为名将,盖未有不习一法、不识一字、不经一事,而辄能通开阖变化运用无穷者!”

“未有生而知之者,更未有生而便知兵法者,若是有,那也是圣人。”

说到这里,魏哲当即瞪着下方的一群军中粗汉问道:“尔等是圣人吗?”

此言一出,一群悍卒顿时连忙摇头,在魏哲面前好似孩童一般。

见此情形,魏哲方才缓缓道:“古之名将或有无师自通者,然此辈亦是于战阵至少经历观摩,日久乃能,否则吾知其断不能也。故巫祝卜筮之法可以鼓军心士气,但绝不可信之为凭。”

魏哲不管大汉其他将领怎么想,反正他的兵肯定是不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

而在先打压下他们的傲气之后,魏哲方才耐心道:“我知尔等或因幼年失学,不解文字,或不知孙吴兵法真意,故少有研习者,然此乃大谬矣!”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尔等学兵法,实乃是在保自家性命,此为救命长存之法也!”

“以后将士识字者,于冬日夜长之时,宜将兵法笔记每夜饭后看上数页,睡则枕上,亦可细细玩味,内有不省义意者,次日可问于先知之人,自然有得。不识字者,可令属下士卒识字者诵读,每日听之数遍,归枕之际,亦如前玩味,自然有得。

“开卷有益,学不误人,便是如此。”

而在说完提纲挈领的用心后,魏哲便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了。

正如他先前所言,孙吴兵法还是有一定学习门槛的。

所以这次“讲武堂秋训”魏哲并不准备讲什么高深的兵法战略,只讲各种行军、扎营等军中常见之事。

只见他眼神犀利的扫视台下一圈后,便面色严肃道:“军中要紧的第一件,便是不许喧哗说话。”

此言一出,窗外旁听的戏志才顿时忍不住面露诧异之色。

如今的他还不是日后随曹丞相南征北战的军师祭酒,对军伍之事还真不是太精通。

他尚且如此,一旁的邴原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虽对军伍之事不了解,但魏哲开头的一番话还是让邴原连连点头。

本来在得知魏哲想要教授兵法时,他嘴上没说可心中却是忍不住摇头。

毕竟兵法之道,最重战绩。

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那么便是韩信复生别人也只会当他纸上谈兵。

而魏哲如今拿得出手的不过就黄巾之乱,而且还是作为军侯听命行事。

虽然立功颇多,可是这种履历显然是无法让人信服的。

可是魏哲先前之言,却让邴原觉得他或许真是兵法大家,只是一直无用武之地罢了。

而正当窗外的两人暗自思量之际,台上的魏哲则已经说起了关键点:

“凡欲动止进退,自有旗帜金鼓。若无令许说话,但开口者必重处之;夜间尤是切禁!”

“另若遇逃兵,同队之人须各自捆打,分一半监固,分一半保拿。如不获,各监一年,通扣工食,以作教训。”

闻听此言,台下不少军吏都忍不住面露恍然之色。

别看只是处理逃兵这种简单的问题,但里面亦是有着一番学问。

旁人或许感觉没什么,但他们这些整日在军中厮混的人却能察觉出魏哲所言的妙处。

一念至此,不少人看向魏哲的眼神越发崇敬佩服起来,毕竟这是真的能学到东西呀!

于是乎,随着魏哲在台上讲述着治军的点点滴滴,台下的军吏们渐渐便如饮美酒一般,不自觉就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