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宫
两个月后,在宫岳浩的安排下姒谣很容易便进到了南宫家的军营,本以为长年征战的将门子弟魁梧彪悍,不想那南宫谨与南宫骏长的颇为秀气。南宫谨眉眼清秀,肤白貌美,宛然一副大家小姐,身披铠甲又显得英姿搏发。南宫峻星目剑眉,一身戎装,却也难掩眼中稚气。二人直勾勾看着姒谣,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好在姒谣不是那么容易害羞的主,不然被她们这么看着脸该烧起来了。
半晌,南宫骏道:“真像。”回头看向南宫谨道:“姐,她长的和姨母好像。”
南宫谨轻叱道:“莫要多言,等爹爹来了再说。”
说话间营帐门帘被掀了开来,姒谣回首便看到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深深的印记,黝黑的脸上目光却是无比清透,含着讶异紧紧盯着她,缓缓走进来到她身边,将她上下来回的打量了一番。
口中喃喃道:“没错,不会错的,长乐都长这么大了。”
云长乐,这是姒谣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陌生却又带着丝丝亲切,这本是她的名字,她想她父母定希望她一世长乐,才取了这名,可她却对那些他们期盼的快乐离太远。
她和她母亲长的很像,要证明身份本不难,可南宫平却还是提到了姒谣身上的凤凰玉佩,那玉佩她早给了文意诚,所以她是拿不出的。
姒谣想了下道:“生活坚苦,当了。”
“当了!”南宫平一惊,差点跳起来,随即似理解般点了点头。
姒谣对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对于南宫家这样的家世地位怎会对一块玉佩如此反应,着实让姒谣生疑。不过南宫平没有说什么,南宫峻倒是个话匣子。
云国现有三派势力,南宫家陛下还有二殿下,南宫家与陛下平分天下兵马,而二殿下坐拥云国大批钱财,上次叛乱若非忌于二殿下手中财富,恐怕陛下不会就此了之的。天下大乱云国资源不足,这些都须财力支持,若此时将宫岳浩法办无疑是下策,不但得不到他的大笔钱财还会断了自家后路。
这与姒谣听到的不同,上次在回山上,文意诚可没有说宫岳浩有这么大的财力,而就上次看来,拥有最大财力的不该是已经死了的宫岳生吗?
南宫峻看着发愣的姒谣道:“姐你想什么呢?”
姒谣一愣看他道:“什么?你叫我什么?”
南宫峻有些发愣道:“姐呀。”
姒谣笑道:“哪有你认亲戚认这么快的。”
南宫峻有些不乐意道:“什么认亲戚,你不就是我姐吗。”
姒谣笑揉了下他头道:“是,我是你姐。”
南宫峻一把抓住她手坏笑道:“你敢摸我的头。”
姒谣用力一抽笑道:“我是你姐。”
南宫峻正想说什么,突然营外擂起了鼓。
南宫峻面色一沉,边向营外走边道:“爹爹找我们有事,我去去再来。”话音落,人已在营外。
姒谣追上前,掀开营帘,意外竟看到了顾婉。一身戎装,骑在白马之上,倒是英姿飒爽,身旁还有一人打扮斯文,却怎么看也不像个斯文人,眉眼带着不明的诡异,半睁半闭,看不真切。姒谣虽未见过,但也能猜到定是宫岳霖,有些人见一眼就喜欢,有些人见一眼便打心眼里讨厌,宫岳霖明显是后者。
姒谣可不想在这和顾婉撞个正面,匆匆放下了营帘,紧紧扣住。心里计算着时间差不多时,姒谣才出了营帐,悄声溜到了帅营旁,站在营外听他们在里面议事。
大至就是:南宫平在此亲自驻守三月有余,却一直功不下边凉,快要入冬对云国更是不利,若是再恋战下去供给不足,士兵气势低落。宫岳霖给南宫平下了最后通牒,无论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两月后他必须入边凉境内。
看来谈话并不愉快,不听姒谣也能明个大概,便在他们结束前回了营帐。虽然不知道南宫平会有什么计划,但得想办法通知文意征早做准备,还有宫岳浩,这是他的机会,自然也是姒谣的机会。他将自己送来这,南宫平便以欠他个大人情了,若是能挑起南宫平与宫岳霖的矛盾加深,那南宫浩便有机会,若是南宫浩有机会联合楚洛甄,里外接应将宫岳霖彻底打垮也近在前,卫南脱险也是意料中的事了。
不对,事情好像有哪不对,是哪不对哪里?姒谣在营帐内徘徊踱步,心中隐隐不安。突然,恍然大悟。作为楚洛甄她要的是卫南的平安,怎会去做帮宫岳浩夺位?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而如洛沾这样的人怎会算不到这一点?她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对付南宫家的棋子,楚洛甄想利用联合的话语将云国困死,就算不能灭了云国,经此一战云国一时也翻不了身。而洛沾怎会不知这些,到时他定不会按说好的办,定不会只守内,而到时若是宫岳浩得权那无异说明宫岳霖手上的兵权已被夺,无论怎么样到时对外他定不会亲去,那便要利用南宫家了,如今利用她不但可以取得南宫家的信任,更可在这场博弈中取得优势,无论这场赌局谁赢谁输,在这中伤最重的除了宫岳霖那便是南宫家。
自己真是笨死了,怎么才反应过来,现在怎么办?去求宫岳浩是不会有用的,她只身一人在云国,现在去求他只会加速他行事步骤,到时自己无疑会成为他们对付南宫家的棋子,去求楚洛甄也不成,她已剑在弦上回不去,就算是回去了,以如今卫南的行势楚洛甄也必定不会答应的。她此计纵是不能灭了云国,却能保住卫南,对于她来说牺牲个把人是很划的来的,何况还是云国人。可如果姒谣不干了那文云溪怎么办?文意诚又怎么办?只有两个月了,若是南宫平胜了那文意诚身为边凉守将定不会苟且偷活,何况他还是卫南王爷。可若文意诚胜了,那南宫家怎么办?宫岳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该如何是好。最好的结果是自己想多了,可越想姒谣越害怕。
姒谣一个人急的四下乱转,迎面却撞上了南宫峻。姒谣一惊,脚下一空,人仰面向下倒去,南宫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南宫骏看着臂弯里的这个小姐姐,一脸茫然道:“怎么了?”
姒谣回神站直身体,尴尬一笑道:“没有。”转然转开话题道:“刚才什么事?”
南宫骏有些生气:“是陛下,限我们两月功下边凉,怎么可能吗。”南宫峻倒了杯水,似想浇灭心头怒火,一口气干了,发牢骚道:“陛下和那边凉守将交过手怎会不知他的厉害,想让我们一月功下谈何容易。”
姒谣小心问道:“是吗,那陛下岂不是故意为难。”
南宫骏道:“那也不算,陛下将顾婉留在这了。”
姒谣心中一惊,面色不动问道:“哦,那顾婉是何人,如此厉害?”
南宫骏口中满是鄙夷道:“她可不简单,她原是大殿下的妻室,后来大殿下阴谋败露克死他乡,她倒完好回了云国。后来不知怎的和二殿下扯上了关系,一年前云国内乱顾婉临时倒戈至使二殿下功败,她也成功揽上了陛下这条大船。”
姒谣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前一次宫岳浩会功败,原来败顾婉所赐,虽不明其中关系,可如此说来顾婉确实不简单。
南宫骏见她出神道:“唉!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不说也罢。”
姒谣忙道:“没有,对了,我说那现在这顾婉留下又有何用?”
南宫骏说:“不说也罢,小人计量。”
姒谣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有些撒娇拉住他的衣袖道:“好弟弟说来听听吗。”
南宫骏受不住她的软求道:“你可知我云国自来有蛊术。”
姒谣有些不安点了点头,直直看着他。
听他接道:“大殿下便是我国使蛊大家,不说第一但也绝对是排的进前三,英年早逝倒也可惜了。”听南宫骏口气倒当真挽惜的很。
姒谣有些不屑道:“害人之物有何可惜的。”
南宫骏道:“你不懂,那蛊虽厉害却也可救人,大殿下虽使蛊毒可对医蛊也是相当厉害的,那顾婉虽未得到全部真传,可耳融目染也学了不少。”
姒谣一心急道:“你是说要对卫南大军使蛊?”
南宫骏道:“你想太多了,如此大面积的使蛊怎会不被人发现,再说顾婉也没能力。”
姒谣奇怪道:“那留下她干嘛?监视你们?”
南宫骏点了点头道:“你总算猜到了点点上,这是其一,其二得从多年前说起。”
他说的多年前的事就是宫岳浩离开云国到卫南的事,这些姒谣都是知道的,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是原来多年前宫岳生使在文意征身上的蛊并未除去,而顾婉留下也是想利用文意诚身上的蛊毒令边凉失守,虽不知他们具体如何实施,可姒谣知道在这中无论边凉失不失守最痛苦的定是文意诚。
姒谣不想再干下去了,不想留在云国了,她想回去,回到文意诚身边,虽不能改变什么,可姒谣就是这样想的。该怎么办?事情一件接一件,姒谣丝毫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唉!似乎麻烦总是会找上她,若是先生在这他定能想到办法,不如想想看如何见到先生,说不定见到了很多事情便能解决了。
姒谣可不想撞见顾婉,一个人溜出了营帐,坐在沙堆上,不期然抬眼看到了远处天空的星星,竟如此漂亮,自己好像从未在意过。漆黑的夜幕,不远处驻营内的点点灯火与天上那璀璨星光相呼应,似已连成一线,有些分辨不清。
远处慢慢步来一人,斗篷遮住了她的面容,可姒谣仍能分辩出来是南宫谨,她身上总是带着一种感觉,比男人柔美,比女人刚强,这样的感觉延伸到各个地方,性格像貌甚至言行。
“怎么一人在这?”她拿下了斗篷帽坐在了她身边道:“在想什么?”
姒谣道:“你呢?总不见是来找我的吧。”
南宫谨笑了一声道:“不是。”
二人沉默片刻,南宫谨道:“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在这时突然出现,但一定与二殿下有关吧。”
姒谣淡淡“哦”了一声道:“许是巧合。”
南宫谨又笑了:“你这话对舍弟说他会信的。”
姒谣好奇看她,反问道:“你为何不信?或者说你以为呢?”
南宫谨笑的更深,好似真的很可笑,看向她道:“巧合?就好比奇迹,谁会相信?大殿下巧合死在卫南?你巧合的被二殿下送来南宫家?亦或说你奇迹般的回了南宫家?”
姒谣本来觉得自己并无漏洞,可经南宫谨如此一说,似乎自己出现已是最大的漏洞了,姒谣不再说话。
只听南宫谨接道:“不管你为何而来,你若拿不出那凤凰玉佩便都是白来了。”
姒谣好奇看她,问道:“为何?”
南宫谨笑道:“看来岳浩哥没和你说过,也是这本便是南宫家的秘密,除了南宫家便也只有皇家知晓了。”
南宫谨讲起了那远古的故事,当年南宫家与宫家本是近亲,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二家联手才有了云国,即是定国便应有国主,这世上本就没有长久的联合,南宫家与宫家也不例外。可二家实力相当,若是公然挑起内战,只会让人坐收渔利,如此僵持许久。南宫家为争帝位已积大批财富,按理说本应为王,可最后却是宫家为王。
南宫谨有些无奈笑问:“姒谣你可知为何?”
姒谣摇头,不明所以。
南宫谨道:“为名!南宫家只知一味蓄势可宫家却握住了南宫家软肋,无论你蓄多少的势,到头来总是为他人谋划。宫家不知从何得到了南宫家的秘闻,将它编在策,你知道的人一但功成名就,名便比权重多了,这已是很早以前的故事了。”南宫谨叹了口气接道:“那些秘闻和南宫家绪来的大笔财富也被深在皇宫中,而那钥匙便是凤凰玉佩,宫家一把,南宫家一把,世代相传。是宫家对南宫家的信任,也是南宫家对宫家的保证,时间久了,慢慢的那凤凰玉佩便被赋予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其中最为神乎其神的传说便是:相传当年二家中有一精锐将士不想看其自相相残便隐居了起来,若有一日二玉合一便可招其效力,若是这批精锐一出,便有变幻风云之力。但这些多是传闻而已,若真有这些人,也不知子孙几代了,当年之势还在不在也是个问题。其实那玉佩仅仅是对南宫家的威慑,也是两家不言的默契。
姒谣想了下道:“所以有了凤凰玉佩,无论传闻真假至少可以得到大笔财富,在此情况下能使南宫家不受胁迫?”
南宫谨点头道:“岳浩哥虽有大笔财富,可手中仅有几门士,终是难成大势。”
姒谣笑道:“是吗?难道你不想帮他?”
南宫谨反问道:“我为何要帮他?南宫家只为陛下效忠,他若为帝,南宫一门自当效力。”
姒谣笑道:“你刚才叫宫岳浩只称了他,一遍二殿下,却连唤了他二回岳浩哥。”
南宫谨一怔,面色微变,突又恢复平常,站了起来道:“那又如何?南宫家的女子注定要嫁给帝王,他若成不了那便是我的命。”说罢,将风帽重又扣上了头,缓缓向营地走去。
有那么一刻,姒谣觉得她们很像,明明心中在乎却同样不可得。南宫谨选择认命,或是说她根本没有选择,南宫家世代效忠帝王,纵是没有那所谓的秘闻,也谁都不愿将南宫家一世英名葬在自己手上。一个人的命或许他们谁都不在乎,可那是南宫家世世代代的声名,谁也背不起这个责,便只好一直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