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塔中的红发巫女
入夜,月光偷偷溜进室内,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如水一般铺满在柔软华丽的床铺之上。
侧躺在床上的少女身段略有蜷缩,但掩盖不住她原有的高挑,简单的睡裙也遮掩不住每一寸肌肤的“温润如玉”,修长的脖颈犹如白天鹅一般,而整张面容未有那么白皙,却格外明媚非凡,一双睫羽长翘灵动,此刻沐浴在月光下,略微有些颤动。
而在身后,月色里她的长发晕出一股极深的暗红色,如丝一般泄洒满半个床面,像是倾倒了一瓶上好的葡萄酒一般。
在一片静谧之中,红发的少女仿佛被时间遗忘,恬静美好,犹如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每一处线条都透露着艺术家的匠心独运。
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每一颗水晶都像是经过精心挑选,它们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天上的星辰被摘下,只为点缀这间房间。梳妆台简洁而不失优雅,出自意大利设计师之手的线条笔触,那是对极简主义美学的极致追求。
衣橱里,每一件衣装都是大师们的心血结晶,它们静静地悬挂在那里,等待着被选中,去实现它们的价值,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是难以想象的奢华。
然而,在这奢华的包围中,少女却选择了一件朴素的睡裙,她静静地躺在白色绵羊皮大床上,被柔和的月光包裹,未沾染上这房间中的丝毫华贵。
她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更是与这家庭格格不入——她一直如此这般认为。
在房间外,一对女仆站在门前,一位年长,一位年轻。两个人并没有很拘束,反而很轻松地在闲聊。
“小姐她已经睡了一天了,没关系吧?”新来的女仆好奇地问道
“没事她在调时差。”老女仆淡淡地说道。
“一周了诶?小姐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真没事么?”年轻的女仆观察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她不会是哑巴吧?”
“别乱说话,小姐只是心情不佳,我之前见过她几面,从未有个如此低沉的模样。”老女仆顿了顿,“不过这也挺好的,小姐正常的情况下,可能会把这宅子掀个底朝天,那样可有我们忙的了。”
忽而,老女仆幽幽地说道:“不过这段时间应该她最后在家的一段日子了,她大概是要被嫁出去了。”
“嫁给豪门有什么不好的?”小女仆满眼的星星,嘟囔着说:“小姐还是太矫情了。”
“你别说这话,小心小姐听见,她可不一般。”老女仆提醒道:“据说她能一眼看透人的心思。”
“真的假的?”小女仆惊讶万分:“不过看透又咋样呢?我就很羡慕夫人,这样的豪门太太!”
老女仆皱了皱眉:“你就不怕夫人听见?她可是很在乎这种事的。”
“嘿,夫人身上的香水味很独特,远远就能闻到,可好辨识了……”
“闭上你们的嘴。”一个满身贵气的中年女人打断了小女仆的话语,“有些话最好少说,好好做你们的事情,还有小姐她醒了么?”
“没有,夫人。”老女仆恭敬地说道
……
陈墨瞳知道自己是一个很难懂的人,她可以提前2小时抵达某个老师的课堂,只是因为这位老师上节课讲了一个她喜欢的小故事,不过她也可能会在下一周逃了这位老师的所有课。
她会在课间转移教室的时候,望着如沙丁鱼一般的人群,站在一个高处大声问有没有人愿意现在就去巴塞罗那晒太阳,然后说走就走。或者是一个无聊的夜晚,偷偷摸摸跑到湖边,一个人跃入湖水之中,然后天亮返回学校。
这些行为可能看起来会当成傻子,但是却没有人这么看陈墨瞳,毕竟她首先长相出众,而且她的课程学业从未落下,还很擅长橄榄球、棒球这些人气运动。
更为重要的是,她会经常会帮受到欺负的留学生出头,从小到大,在遇到那些人高马大的外国人时,她也没有丝毫的畏惧,打起架来比男人还凶悍,她们上的一般是贵族学校,大家都是“体面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基本就会因此败下阵来。
很多人喜欢她,也有很多人讨厌她,只是没有多人懂她,他们共同给陈墨瞳起了个外号,“红发巫女”。她总是最无拘无束的那个,而现在她正被束之高阁,像是童话里被关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
“瞳瞳,醒醒。”女人声音轻柔,拍了拍正在熟睡红发少女,如同慈母一般。
尽管她刚进入房间时,看到少女安心休憩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自己为了她的未来考虑这么多,不仅不领情,还如此抗拒,自己还要对她笑颜以待。
忍耐,为了孩子的未来,也为了自己日后更美好的生活,女人在心里默念,整理好表情,对上了红发少女那双因刚刚苏醒而略显迷惘的双眸。
“醒了?饿了么,你都一天没吃了。”女人伸手想要去揉少女凌乱的暗红色长发。
可那只手还未触碰到少女,就直接被她紧紧攥住。
“阿姨,我没有允许你碰我,请收回你的手。”陈墨瞳的目光锐利,刚才那些许的迷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瞳瞳,你这是?”女人惊诧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那个男人要回来了,所以你希望能在回来之前搞定我,这样你就能向他展示,你会是他合格的妻子。”陈墨瞳冷冷地说:“你今天换了一款的香水,你平常的香水是ARMANI贵族玉龙幻沙系列的,你很喜欢,而今天你用的是50块钱的路边买的——因为这是我妈妈当年用过的,他很喜欢。”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很讨厌和陈墨瞳对话,因为她似乎总能读出自己的心思。
就好像她有什么魔力,如巫女一般。
“这什么话?”女人整理好了情绪:“还有他是你爸爸,不是那个男人,你要尊重他,他很爱你的。”
“呵,真是太爱我了,不经我同意给我订下婚约,又不动声色地将我骗回国,扣下我的护照和所有通讯工具,把我软禁在这个屋子里,真!太!爱!我!了!”
“瞳瞳!这是你爸给你找的好归宿,那个意大利男人我见过照片,既帅气又有才华,你们这是良配啊。你也知道,你爸一直想进军欧盟市场,成功的话,陈家能够再跃升一个台阶,你们门当户对,又是郎才女貌,多是一对良配啊。”
“那还是真不错啊,那不如你嫁过去?反正你也为你们陈家尽心尽力,早就是自己人了。”陈墨瞳毫不留情的揶揄道。
“还有,别说陈家的未来?哪怕世界毁灭,我也不会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陈墨瞳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看过一些讲感情的小说,其中总有一些剧情是女角色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理由,嫁给一个人,甚至有的时候这种行为还和人类啊,世界啊,这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理由绑定在一起,仿佛牺牲了个人幸福,就能让整个世界幸福。
她陈墨瞳一向不赞同这种行为。
如果是有什么威胁人类、威胁世界的存在,需要去牺牲幸福去解决,那她宁愿直面这样的存在,去尝试击败它,去用勇气拯救世界,即使胜算渺茫,那就算是去死,也是轰轰烈烈死在伟大事业道路上的勇士。
如果她低头了,那她不会再叫陈墨瞳,而一个她完全不认识却可能在世界上知名的姓氏会成为她称呼的前缀——然后再加上“夫人”两个字,然后当一只金丝雀,享受着贵妇人的生活,尽管这是很多人的理想,但终归不是她的。
在得到被安排了婚约的消息之后,陈墨瞳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宽阔奢华的庭院内,陈列数张软床,一群贵妇人装扮的女人——包括她,一起进行着一场沙龙,她们聊着欧洲皇室级别的八卦,这个国王外遇,那个总理出柜。谈论着明天该去哪度假,阿尔卑斯、斯里兰卡还是加利福利亚……
然后一个陌生但却华贵的男子会走到自己身边,称呼她为xx夫人,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一个声音说:“这样的未来不好么?你还是很自由啊,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不过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牺牲。”
有点美好的感觉,可是陈墨瞳一想到,她会在不久的一日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起牵手,和陌生人一起旅行,和陌生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或许那时候那个人已经不会被称作陌生人。
可那气质高华的女人的脸,那样的自己好陌生。
尤其是自己还要被送进专门培养新娘的学院,进行一年的新娘养成修行,巫女变新娘?真是荒唐。
“你好,陌生人陈墨瞳。”她对自己低语。
而此刻,她似乎看到一个无助又可怜的小女儿蜷缩在角落颤抖着身体注视着陈墨瞳,不安地等待着。
陈墨瞳知道那个女孩在等谁,那人可以骑着白马也可以是个恶棍,只要在那时候出现,她不喜欢谁就帮她打谁,她就会跟着那个人走,帮他挡子弹都可以,可是骑白马的也好,恶棍也罢,谁也没有来。
女人早已离开了房间,唯有陈墨瞳一人在夜色中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