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忘于江湖
“到了，进来吧。”
路明非从未有过哪天自己回家的时候会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回家，而是在做贼，
从上楼梯口开始，到家门口的时候，这种紧张感放到最大。
他真的很害怕，自己的隔壁——叔叔婶婶家的房门突然打开，然后婶婶探出脑袋，问上一句：“明非，你这三更半夜去干嘛了？”
要是平时，他也就打个哈哈，敷衍几句话就过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婶婶要看到了绝对要吹眉毛瞪眼睛，甚至要着急上火地告知他的爹妈。
无他，路明非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回家，而是带着个外人，确切的说，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两个人还贴的很近，毕竟现在她还没完全恢复，站还站不太稳。
是的，路明非把少女带回家了。
因为……苏晓樯没有接他的电话。
这也很正常，路明非能想到一万个不接电话的理由，他表示非常能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他还是相当抓狂。
他甚至暗暗地想，以后如果能抓到苏晓樯的把柄，一定要跟她签一个反向协议，让她在自个这里随叫随到！
幻想归幻想，现在这样这事情就得拖到明天才解决了，路明非看了一眼仍有些破碎感的少女，又思索了片刻，决定把少女带回家，让她凑合凑合得了。
他就这般搀扶着少女一路从虹月走回了家，今晚月色朦胧，一路灯光隐约，行人零星，少年与少女并排走着，两人的影子在一段一段的拉长，然后慢慢黯淡融入地面的夜色之中。
少女牵住了路明非的一只手臂，将一部分重量放在了路明非的身上，所幸也不是很重，路明非倒也没什么怨言。
尽管两人靠得很近，却一路无话，少女大概是没什么气力，甚至路明非想即使这会把她带向地狱，少女估计也不会拒绝。
而对于路明非来说则是另一番想法，这明明是个相当旖旎的场景，可他却没什么心思。
他不止一次在仕兰的运动场上见过，尚在拉扯期的男女，并排在运动场的塑胶跑道上散步，中间空着一段距离，一边闲聊漫谈，一边慢慢拉近，双方不安分的小手，各自贴在身侧不断扭捏，有时会一点点向外试探，有时则会紧拽着衣角，指间时而合拢，时而分散。
若是不小心碰上了，还会立刻撇开，但可能一会后又会贴近，最后扣在一起，时而又会因为言语上的戏弄演变成短暂的追逐打闹，时而会因为远远见到同学又各自红着脸拉开一段距离。无论是哪种情况，过一会又都会旁若无人一般，彼此迅速靠近，双手牢牢地粘在一起。
一种情愫在二人之间升起，久久散之不去。
这样的入对成双的场景相当常见，可路明非始终是那个远远的旁观者，他自然也想成为其中的一员，牵着陈雯雯的手，绕着一圈又一圈，这样的道路不再会有尽头。
而此刻，路明非明明已经跳过了牵手的拉扯，到了更近的距离，而他心里唯一的情绪是紧张和焦虑。
他在胡思乱想，路上碰上熟人咋办？万一婶婶还没睡觉看到了咋办？万一她以后赖着不走咋办？
甚至，他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想法，如果碰上陈雯雯了，咋办？
就现在的氛围，陈雯雯若是远远地见到，大概是会误会的，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过于荒唐，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自己的思绪扫空。
自己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么？他心想。
……
少女跟着路明非进了家门，目光稍微在屋内打量了一会，等着他的安排。
路明非家有三个房间，除了他自己的，他父母的和书房都算空置着，他略微沉思了一会，
“我家人今晚不在家，可能要明天才回来，就将就一晚吧。”路明非低垂着目光，没看向少女，指着另一侧的书房说道：“你今晚住那里面，我去帮你收拾一下。”
他确实是很乐意接济少女一晚的，但是万一别人得寸进尺，那他可就不愿意了，因此，他撒了个谎。
少女闻言眼神略微闪烁，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
“然后，明天我再尝试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上你，现在就先休息了。”路明非带着少女走进了书房。
莫约一个钟头之后，路明非躺在床上，面对着熟悉的天花板，有些半梦半醒。
他没有习惯性地找老唐通宵打游戏，因为老唐下周有事，这两天得好好准备。
同时也因为，他今晚不是一个人在家了，隔壁躺还躺着一个需要好好休息的人呢，路明非摸了两下鼠标，也就悻悻地躺回床上。
此时，路明非已然感觉自己和周公接上了头，一场美梦将眠。
然而此刻一阵急促的铃声却相当不解风情地响起，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不愿被打扰清梦。
可一种不安感在他心里刺挠了一阵，最终他坐起身，拿过电话扫了一眼，
要是这会是什么骚扰电话，他多少要接了问候问候对面的祖宗几代。
不过，路明非最后没有这么做，因为上面的号码是之前自己拨出去的那个。
苏晓樯。
路明非没有犹豫接下了电话，但是没有先主动开口。
“路明非，你哪来的我电话？找我又有何贵干？”苏晓樯声音带着几分好奇，语气相当地轻快。
路明非：“？”
他眨了眨眼睛，苏晓樯咋知道是他嘞？是苏老师找过她了？也不对，苏老师就算帮他忙应该也不会让苏晓樯知道是关于他路明非的。
那是苏晓樯偷偷调查自己？这倒是很有可能。
“不说话？那就挂了。”苏晓樯的声音变得若即若离。
“诶，别，找你有事。”路明非压着声音说道，“你咋知道是我的？”
“哼，你觉得呢？”苏晓樯轻松地说道：“今天会给我打电话，而且这个点还没睡，我没接电话也没有着急给我发消息，结合这几点，很难不能想到是你啊。”
苏晓樯略微得意：“说吧，你是想好了？那就明天我把合同文件发给你，咱们签了就可以了，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还有合同？这么正式？路明非的嘴角抽了抽，干咳了两声，“这个嘛，可以先不急，我有事找你……咳咳。”
“……”苏晓樯沉默了片刻，“说吧。”
路明非赶紧简单交代了一下，以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起手。
“我倒是有邵家人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不过人在国外，就算联系上了，估计也见不到，你那个朋友可能希望得落空哦。”苏晓樯倒是没有追问，简单聊了两句就把相关信息发了过来。
“无所谓了，反正我就给我朋友帮个忙，说不定她还不希望见到人呢？”路明非顺着苏晓樯的意思往下说，这也是他的心里话，毕竟他要做的也就到这一步了，后面再如何那就与他无关。
“行，你那个朋友是个女生吧？”苏晓樯忽然冷不丁地说道：“能让你这么上心。”
“这有什么关系，就是顺手帮个忙，你不也帮了我么，总不能你也对我上心是吧。”路明非厚着脸皮调侃回去。
没成想，苏晓樯长长的停顿了一阵，以至于路明非都觉得她是不是把电话挂了。
“我是对你很上心，不过你现在移情别恋了，我得重新物色物色别人了。”苏晓樯回道。
“什么移情别恋！？”路明非声音提高了八度，又想到隔壁还躺着人，立刻又捂住了嘴。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等，这就没了？”路明非问道。
“什么就没了？不是你找我有事，现在解决了，难道还有其他么？”苏晓樯语气略带着不解，反问道。
“不是不是，你是苏晓樯么?你不应该乘机要挟我？或者，说什么等价交换之类的，来让我跟你达成合作？”
“哈？”苏晓樯轻笑一声，“你有点搞笑了，路明非，你不会觉得你答不答应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吧？别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看重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有价值，但你爱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这都是你的事。”
“路明非，原来你会觉得我这么无聊么？我帮你是顺手的事，你就当我跟陈雯雯一样善心大发，当然，你要因此觉得我值得你信任，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但是，我不会因此把这当作什么把柄，吆三喝四的，明白么？”
苏晓樯的语气带着讥讽，“看来你完全不了解我，也不信任我，看来我们的合作好像没什么机会了，就这样吧。”
“嘟嘟嘟……”
苏晓樯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这让路明非极度抓狂，挠了挠头发，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
这算是什么？欲擒故纵？路明非有点不解，看了看自己的消息，苏晓樯也确实把黑太子的信息发了过来。
路明非有些理解不能，他和苏晓樯一直被说是所谓的“宿敌”，现在看来似乎是有点德不配位了。
苏晓樯在很多地方很了解他，而他却一点不了解苏晓樯，一直以来的小往来，让他都忘了苏晓樯的傲气。
路明非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然后坐在客厅拿出来笔纸在上面写上苏晓樯刚才给过来的信息，然后再拿出20块钱将它们一起压在那瓶营养快线的下面。
路明非这么做是为了免得明天早上起来送行，或者说让她看到自行决定，他觉得这样对两人来说都方便一点，至于20块钱，是他路明非出了点小血，那地方离这里有点距离，给她点路费意思意思。
差不多就这样了，估计两人以后不会再见了。
毕竟路明非也看出对方是个富家大小姐，估计现在落魄是离家出走或者别的啥，反正跟自己也不是一个层次的。
就算偶然相识，那不代表最后又会有什么联系，就像大海里碰面的两只鱼，碰面之后也就各自奔向自己的深蓝。
路明非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人好事，也算是相当满足了，所以也不求什么回报。
他的目光在那瓶口停留了一会，莫名想到自己是不是算和她间接接吻了？
呸呸，怎么这么恶俗，他又转念一想，之前看到小说、动漫什么的，这种间接接吻都得大书特书，甚至堪比亲上了一般，令人春心萌动。
可自己经历了这种事情，自己甚至一点感觉没有，不过，若是换成陈雯雯呢？自己和她一点点靠近，甚至喝同一杯水那又会如何呢？
他不清楚，不过他觉得此刻倒是印证了一句老话。
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