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月七日，国庆最后一天，过了这天，楼满们就得正式开始大学生活，去给自己的人生勾勒绘色了。我们的主角，小楼满，也颇有仪式感的早早起来，不再赖着手机，出门吃了假期以来第一顿早餐，然后在校园里到处溜达，好像是想给自己的开学季画一个圆润饱满的句号嘞。

可事实是果真如此吗？清晨，即便失眠到四更，听尽呼噜与风声，一想到昨夜的煎熬，楼满是忽的醒来，全无睡意，多日的偷闲让她厌倦了手机里的光彩，烟火味道的诱惑在无限放大，就这么，楼满打算吃一顿早餐，过不一样的一天。

热腾的包子，酥脆的油条，入味的茶叶蛋，再抿口不加糖的豆浆，楼满觉得这才是每日起舞的开始，随后，她一边欣赏许久未看的天空，晴，但大地空空无人，也没多少生气，去往柏树围着的湖那，鸭子显然复苏的更早，晒过月亮，接着晒太阳，天为被，水为床，却无一点凄凉。楼满也不羡煞，她弯下腰捞水，望着水镜里的自己，端详她，期待她会动一动给自己看，却没有，用手搅了搅水面，涟漪泛起，一层一层的远去，十月的风从远方吹来，有一点冷，却是舒服。“也罢，湖里看不到什么了，格竹想必不适用于柏树上，感冒就不好了，离去吧。”

下一站，是操场，寂寂无人的跑道，楼满来了，她活动着，刷着步数，她的心不在这，仍困在昨天未曾归来，故此，身子是热了许多，自在的感觉却一点没有，楼满不服，她回到宿舍，计划沐浴更衣，仪式感慢慢地准备着换洗的衣服，一步步，尽可能优雅地走到浴室，打开花洒，仍有水从头顶上往下冲着，从刺骨到滚烫，眼睛闭着，心在动着，直到烫的受不了了，又以放弃告终。

洗的浑身热血，楼满听着音乐，一激动，打算写一个人类宣言，觉着吧，既没人写过，自己不妨做第一人，洋洋洒洒的十条写下，她打磨着每个字，试图从纠错中找到答案，结果是——失败。《人类宣言》是写好1.0版本了，如下：

“同伴们好，这里是余柒，在此，我仅代表全体人类发出以下宣言：

1.世界因人而有意义，故人生来伟大。

2.人的所有情绪永无高低贵贱，但我们向往欢愉。

3.我们是不可一概而论的具体个人。

4.我们有全世界最广阔而可控的欲望。

5.我们生来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6.我们为享受而生，享受幸福，享受痛苦。

7.台上，我们尽情做主角，台下，我们用心做配角。

8.我们有多彩繁样、超越死亡的一生。

9.无论参与与否，我们为反抗高歌。

10.我们所做的一切，皆为了人类。”

可楼满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因此对生活脱敏，饿，那就饿吧，恐怖，也就那样了…她已走火入魔了，明知有解的求而不得最是让人抓狂，最后，楼满不知该干嘛了，便想到揭自己的伤疤，从记事时开始，一点一点，也不急，慢慢地揭开，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能让她觉得生活有那么一点趣味，这一次，她就想一个有施虐倾向的“坏蛋”，把一直逃避的自己绑在柱子上，一件件地扒开她的伪装，撕开她遮羞的衣服，将她转向道德制高点，那耀眼的光芒让她所有的错误都被一览无余，让她无地自容、无处躲藏。同时作为施暴者和受害者的楼满，带着抗拒，带着兴奋。在记忆博物馆里，楼满欣赏自己的卑劣的一面，打量着或大或小的种种不堪，走过一遍又一遍，时不时会有新的藏品被展出，只是，这里所有的展览品，尽管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终不过是镜子罢了。

渐渐地，楼满承受不住了，停下幻想，略带疲倦的回到床上，奖励自己一场午睡吧，或许，能梦到那两场梦的答案呢。楼满闭上眼，开学来的画面一幅幅上演，再结束前，楼满昏了过去，这次，她又失败了，梦来了，却只是普普通通的那种，梦到踩空的一下，楼满醒了，再次直视没有答案的生活。

“我没有放弃，只是先缓缓而已。”这么想着，楼满捧着水洗洗脸，决定在夏天还在的日子，找一找秋的踪迹。

下午四五点，柏青大学平日里没什么人来过的角落，一齐迎接了同一位游客。楼满听着音乐，探着秋的痕迹，不像冬天，一场雪，宣誓着它的到来，秋天的使者，是秋风，是黄叶，可，它难道没有偷偷溜进来的孩子吗？偏偏得等叶子黄了大半，秋风染上冬的飒飒寒意，才算秋到了吗？楼满这么寻觅着，她明白自己对很多事物都没感觉，长度，时间，重量，痛苦，现在，她希望自己能对秋天敏感一些，她不再关注只关注银杏树上的果子落下了多少，叶子黄了几分，她盯着天空，盯着太阳，盯着常绿的柏树，她不相信秋天会有不留下的地方，即便是太阳，也有浓霞淡昏，云朵，也有稠密稀疏，柏树呢，它呢，它莫非真的不会随季节变化，一直挺在那，莫非它就是宇宙恒久不变的东西？笑话，怎么可能，楼满继续找着，她盯着柏树，翻着相册里开学那天的照片，“柏树，柏树。”楼满心里默念着，扫视着、找着，图片里是什么对她已经不重要了，她要柏树，夏天的柏树，柏树！终于，楼满找到了，她将照片放大，再放大，那是她偷偷给父母拍下的照片，但这次，她没工夫关注其他，只是看着柏树的枝叶，细细比对柏树的细枝末节。

“哦，它没夏天那么绿了，它的颜色暗了些，它的叶子少了点。”终于发现了削微的差别，楼满呼了一口气；“果然，变化才是不变的嘛。”一想到自己的猜测被证明了，楼满甚是满意，甚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