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假争辩
王敬得挣扎扭头看向翟敬承,道:“多亏师兄功夫精湛,总算没让敌人讨了巧去,那一手银针绝技比起唐门唐二少爷也是不遑多让啊!”他嘴里呵呵而笑,声音却是嘶哑沉闷。
翟敬承身受重创,流血过多,缓缓道:“没听师弟中肯之言,愚兄考虑不周,冒险失当,差点致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的局面,实在惭愧。回去当如实禀报掌门师兄,领罪受罚!”
王敬得见他伤心自责,岔开话题道:“咱们霹雳堂安安稳稳可过了好多年啦,江湖朋友都给几分薄面,今天这遭事着实古怪,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齐友礼骂道:“这帮龟孙子…哎哟…阴险毒辣…哎呦…”他开口讲话,带动伤势疼痛,忍不住叫唤出声。
翟敬承心中一动,猛然想起一事,大叫:“糟糕!”激动之余,呼吸逆袭,连声咳嗽,胸口伤处又迸出血来。
齐友礼不明所以,问道:“师父…这是为何?”
王敬得眉毛蹙起,道:“师兄…可是担心后续敌人循烟花信号追踪而来?”
翟敬承闷声道:“敌人如乘马,不久就会赶来。你们…内力恢复没有?”
王敬得苦笑道:“还是如石沉大海,一无动静。”
翟敬承神色黯然,开口道:“我这伤势…你们别管我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速走!”
王敬得嘴中苦涩,道:“刚才一役,我们勉强余生,大家现在这个样子,想动都动不了啦。再说霹雳堂子弟,又有谁会丢下大家独自偷生?”
翟敬承神色毅然,道:“既如此,死生有命,我们恭候奉陪,倒要会一会来人!”言罢闭目不言,决意破釜沉舟。
微风拂起,大家忽然觉得土地庙内寒气生发,虽然阳光射入,却无丝毫温暖感觉。
诸人都不再言语,暗自调理气息,只盼敌人能来得迟些。
少顷,庙门外响起脚步声。
翟敬承心中一沉,想不到敌人来的这么快速。重伤之余,敌人已迫近庙门方才察觉,可见自己内力已是虚弱至极,禁不住心头酸楚难当。
他转头看向王敬得,恰王敬得也转头看来,二人目光凝视,都升起疼惜诀别之意。
庙外之人小步前进,行动迟缓。翟敬承心里思量,己方已成案板之鱼,敌人还如此小心翼翼、一步一探,真是太瞧得起己方了。
忽听一个女声道:“孩儿,城里杨大夫的医术可真高明啊。一剂药下去你爹爹就有精神了,咳嗽都少了”。
一个稚嫩童音欣喜的道:“爹爹再吃二付药,就能长命百岁啦”。
随即传来中年男子模糊话音,声音含混,听不清楚。那女子道:“孩儿他爹,说话耗元气,你就别说话了”,顿了一顿道:“这土地庙土地公公很灵验的,咱们扶你爹爹去烧一柱香,祈盼菩萨保佑,药到病除。再烧一柱香,保佑你今日遇到的好人大富大贵,长寿平安。”
“哎呀,娘…,刚才走得匆忙,我…忘记拿桌上爹的生辰八字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粗心。土地公公那么忙,哪里记得许多事。我们带了你爹爹生辰八字,祷告时和香一起烧了,土地公公才记得住呢。”
“爹、娘,那我回去取来。”
“嗯。我先扶你爹进庙歇着,你速去速回,免得爹娘等得心焦。”可能丈夫病情好转,女子心情愉快,和儿子讲话中爱惜倒多于责备。随即传来一溜小跑声,逐渐远去。
翟敬承等人心下稍定,原来是乡里人前来烧香敬佛。
不多时,一名中年妇女搀扶着一名男子走进庙内。男子一身渔夫装束,年龄已然不小,虽然身材魁梧但面貌沧桑、脸有病容,女子面相质朴、粗手大脚。
二人陡见庙内情形,大吃一惊,中年妇女更是吓的腿软筋麻,尖叫出声。
翟敬承忙道:“你们别怕,我们是做生意的商人,遇到歹人劫财,把我们砍伤了。”
病汉迅速镇定下来,反握住妻子手轻轻安抚。
翟敬承勉力撑起身子,道:“我们真是清白商人,被歹徒所伤,还请帮忙相助。”
一语未毕,香炉旁有人呻吟出声,道:“这、这人说谎…我们…才是商人…他们…谋财害命。”
说话之人却是大鼻汉子,他被齐友礼铁罐砸晕,倒在地上昏迷不起,刚才却被中年妇女尖叫惊醒。
齐友礼大是懊悔,破口大骂道:“你这乌龟倒会装死,早知道再补上一刀!”他讲话牵动伤口,口中咝咝呼痛。
其实霹雳堂众人都重伤在身,连行动亦有极大困难,更遑论细细检查现场情况了,不料却留下一个祸根。
大鼻汉子暗自观察霹雳堂一干人员,见各人似乎都身受重伤,齐友礼虽然嘴上骂的凶狠,却迟迟不起身动手,当下心神稍定。
他虽已醒来,但头晕目眩,胸中烦闷欲呕,视物皆有重影,又不知道霹雳堂众人伤势到底如何,不敢轻举妄动。想起之前同伴已燃放烟花招呼另二路人马,如今只要维持局面不变,静待同伴即可。
现场局势微妙无比,众武林好手都身受重伤,一时间无蝼蚁之力,虽是乡间村民,亦可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大鼻汉子伤势最轻,但他摸不着霹雳堂众人的深浅,一个人有些心虚,不愿意以身冒险,当下小心翼翼一边观察情况,一边静候同伙到来。
僵持了片刻,翟敬承心中焦急,惜乎己方委实伤重难以行动,如今之计,当全力争取乡民信任。当下强忍伤痛,诚恳道:“这位大哥、大嫂,…咳咳,他们抢劫行凶,我们奋力反击,这人同伴趁机逃跑。…咳咳,他受伤无法逃离,不可轻信他贼喊捉贼。”
大鼻汉子道:“你才贼喊捉贼!你们这么重的伤,我同伴如果有能力逃离,为何没能力杀了你们!”
翟敬承一时语塞,当时情况复杂,瞬息万变,难以一言说清,怕也无法向二个乡下农民解释清楚。
齐友礼急道:“你别…别信他胡说八道!”讲话快了,胸口又是一阵疼痛。
病汉看向翟敬承,问道:“你们…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翟敬承回道:“我们是金陵人氏,外出经商,急着赶回家,不想在此处碰上匪徒。”
病汉道:“去金陵走官道…咳咳,远比舟行更快…且平坦快捷,咳咳…走到这里来,却是绕了远路”,语气似有生疑之意。
大鼻汉子心中窃喜,抢着道:“此地非荒山野岭,大白天抢你们这么多人不符合常理”,喘一口气,接着说道:“一般打劫一方必准备充分,力量占优,不至于死伤这么多人。这些情况你如何解释!我如果不装死,定逃不过你们毒手!”他头虽然受伤疼痛难忍,可眼下性命攸关,竟口齿伶俐,滔滔不绝。
他讲的头头是道,中年女子扶住丈夫,往边上走了几步,和霹雳堂众人拉开距离。
王敬得此前一直在调息运气,未曾开口,他听对方言语便给,抬头看向病汉道:“他们想抢劫我们货物,就是面前这口箱子。谁能说出箱子里的物品种类数量,便是箱子主人。”
此话一语中的,大鼻汉子不妨王敬得一开口即直接点中关键之处,语气一滞,咳嗽几声,争取时间,脑中急急思考,道:“我只是下人,哪里知道货品具体详情。你们抢了箱子打开查看,当然能知道情况了,这不足为凭。”
双方争辩,病汉既不说话,也不逃离,仔细打量众人,似在思考。
大鼻汉子计算时间,估计帮手也要到了,故作大方,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位大哥尽可以去报官,等官府前来处置”。这话表面光鲜,如果面前中年男女听信此言前去报官,等衙役再赶来,这般折腾,己方同伙早就到了。如不去报官,则自己话讲的漂亮,不由他们不信。
他此言合理,不容置喙,王敬得暗暗叫苦。
大鼻汉子一番言语下来,见翟敬承等人仍旧不能动弹,确信他们伤势极重。他心中估量,自己头上虽然也有伤,比较下来反而较轻,而面前二个乡民,男子又有病,不足为惧,当下心思开始活络,暗暗筹划,等头晕重影的症状少停一停,就拟先行发难,除去众人。
局面又僵住了,眼见时间过去一分,情势就险一分,翟敬承等人一时无法可想,内心万分煎熬。
此时庙外传来儿童欢快奔跑声音,“爹、娘,我来了”,从庙外冲进一个小童。
陡见庙内情况,小童不禁惊叫一声,拔腿躲入父母身后,身体骇怕发抖。
病汉握住小童手,将他带到身前,温言道:“孩儿不怕,咱们男子汉…咳咳…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假如今天我没来,就你们母子二人…咳咳…遇到这种情况,你可有胆量保护你母亲?”
那小童闻听此言,脱口道:“孩儿必当舍身挡前,保护母亲!”果然向前二步,面向众人,挡在母亲前。
病汉见他小小身躯犹在微微发抖,却步伐坚定,行动果毅,嘉许道:“果然是好孩儿,咳咳…不枉我平时给你讲了那么多英烈事迹,好样的。
中年妇女一把搂过小童,轻嗔道:“这时候还尽讲这些没用的,到底该怎么办啊。不如我们就去报官,还是让官府来处置吧。”
病汉道:“事唯证据,不可轻信人言。咳咳…现场如此惨烈,我们不可麻痹大意。咳咳…先解下他们各自腰带,将他们反剪双手,牢牢捆住,再去报官。”
翟敬承暗叹一口气,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想不到英雄一世,如今竟不知如何开口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