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仗义报恩

臂弯处传来的力道温暖而又坚定，让小纤觉得十分踏实。陈家旺“弑师”的传闻，她压根就不相信，只恨自己说不上话帮不上忙。这几天她一直想方设法打探情况，自从在汤召坤处探听到陈家旺可能随邓师父潜逃的消息，她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心中只有“救人”的一个念头。

她利用身份之便，偷拿了陈家旺的包裹，又从莺梦身边窃走了紫玉葫芦。当晚垂柳堂上的一席话，小纤知道了紫玉葫芦关系重大，既然诬陷的事由便是因这件紫玉葫芦而起，那就让这件重器重归情郎。她贴身服侍莺梦洗漱更衣，要拿紫玉葫芦并不困难，只是这样对不起莺梦了。

不仅是莺梦，这一次还对不起喻昌。她要做的事不能惊动他人，不能用府里的马车，正焦急时幸亏遇见了喻昌。她知道喻昌和陈家旺的关系，果然喻昌获悉情况后没有二话，载上自己驾车就走。

到了集市道路分岔，正在着急打探陈家旺行踪时，陈家旺的马受惊窜出，遂一路跟随而来。

不过黄老四抢先一步擒住了陈家旺。喻昌和小纤急中生智，演了一出双簧，由小纤吸引住黄老四，喻昌偷偷去救陈家旺。可惜功亏一篑，黄老四发觉后打伤喻昌，又重新捉住陈家旺。但小纤却在一片混乱中藏起了喻昌的小刀，并成功寻机将刀子递到陈家旺手中，最终再次逃出生天。

听了小纤的叙述，陈家旺大为感慨，小纤做的这些事，每一步都无比艰辛，都承受着巨大的风险。偷拿包裹和紫玉葫芦被发觉怎么办？找不到人扑一场空怎么办？不敌黄老四冒险失败怎么办？…

他握住小纤的手紧了一紧，道：“小纤姐，你做的这一切，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小纤脸微微一红，道：“你当初在大报恩寺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贪图报答？那个时候啊，我就对自己说…小纤这条命，早就是…、就是你的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逃出去，我、我就是搭上性命也值了。”

她随口道来真情流露，陈家旺心头大震，同时耳膜也感到微微一震。

心有七窍，即便此时心情激动，耳朵又怎么会感受到震荡？好似哪里有些不对劲。

陈家旺自从修炼内功以来，虽然内力不能运用自如，但耳目灵敏远超常人。他脸色一变，忽地趴下来侧过头，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

片刻后，陈家旺跳起身，一把拉住小纤迈开腿向前急奔，道：“数骑快马正往这个方向过来，马蹄声频频不惜脚力，恐怕是追兵。”

小纤脸色也变了，但她女儿家气短脚小，奔了没多远就没了力气。陈家旺只好伸手托住她腰，发力向前狂奔，但这样十分消耗力气，渐渐的越跑越慢。

巷子到头拐了个弯，陈家旺转过来一看不禁暗暗叫苦。眼前巷弄笔管条直，一眼看过去无遮无挡，连躲的地方也没有。更要命的是以小纤的状态，无论如何是跑不动了。

身后的马蹄声已经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陈家旺急的面红目赤，他心有不甘，拉着小纤勉力向前。

小纤努力要甩开他的手，喘着气道：“别管我，你快走。”陈家旺不吭声，抓住她手不放，带着她继续向前跑。

跑了没多远，小纤再也坚持不住，两腿发软，跌跌跄跄的将路边一个乞丐的讨饭碗踢倒，里面的铜钱洒了一地。

小纤眼泪流了出来，道：“他们就快追来了，你别管我！”

陈家旺道：“这个时候还说傻话！”手上用力要拉小纤起身。

一旁的老乞丐伸手将洒落在地上的铜钱捡起，忽地盯着陈家旺看了又看，开口道：“小恩公，你是小恩公。”

陈家旺一脸狐疑，没有答话。

老乞丐道：“小恩公不记得我了？”他见陈家旺满脸疑惑，手向来路一指，道：“那稍候再说吧，小恩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陈家旺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但他一口一个“小恩公”，当没有恶意，遂点头道：“正是有恶人追我们。”

此时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巷子转角传来的奔马铃铛声。老乞丐刷的脱下外套披到小纤身上，道：“快穿上”，又伸手去拽陈家旺，道：“蹲下，别抬头。”

两人霎时明白过来，小纤匆忙穿上外套，和陈家旺一起缩到老乞丐身后。

老乞丐拿起身侧的道琴，左手两片简板一拍，唱道：“老乞儿，唱莲花，请君听我一席话；挨过打，受过骂，千门万户把缘化…，”（注）

街道转角冲出数骑奔马，马上的骑士视线从陈家旺等人身上掠过，没有过多停留。

小纤穿着老乞丐又破又旧的外衣，一头秀发在和黄老四的厮缠中乱蓬蓬的披散下来，恰好是个遮挡。至于陈家旺，衣袖被黄老四撕下后，仍光着两只胳膊，缩着身子乍看就像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

陈家旺伏在地上，听着马蹄声逐渐远去，始终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得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又兜了回来。难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小纤紧张的伸出手握住陈家旺的手掌，身子不由得微微发抖。

陈家旺脑子里紧张的算计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二十步、十步、八步…，

忽地老乞丐伸掌给了陈家旺一记耳光，骂道：“不会唱莲花落也就罢了，磕头总会吧，请过路的大爷们赏两个钱”。老乞丐边骂边在地上蹭了一掌的泥和灰，借扇耳光之机全数抹到了陈家旺脸上。

老乞丐又一把摁住小纤的头，拿起身边的一个破碗，将碗里的半碗粥尽数糊到她脸上，骂骂叨叨的道：“白养你们了，只知道吃，下辈子投胎还做个饿死鬼。”

骂完陈家旺和小纤，老乞丐不待马儿行到近前，连滚带爬的主动迎上去，道：“小要饭的得了痨病，大爷就可怜可怜吧。”

陈家旺会意，嘶哑着嗓子咳了几声，又呃又哇的假意反胃干呕。

来人见状赶紧勒住马往后退了开去，扬声道：“老要饭的，刚才有没有看见两个少年男女打这里经过？”

说话的口音十分熟悉，正是汤召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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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道琴是民间的一种说唱形式，源于唐代道教在道观内所唱的经韵，八仙过海里的张果老背的就是道琴。它是一根长约1米、直径6厘米、中空无节的竹筒，竹筒上端透空，下端用晾干削薄的鱼皮或猪小肠皮压紧蒙上做为鼓面。道琴艺人说唱，是将道琴斜抱怀中，左手竖持两片简板，和着说唱的词句，左手拍打简板，右手敲击道琴鼓面，边拍边说，边弹边唱，板声鼓声，同时鸣响，声声入耳，极富韵味。

传至清朝，“扬州八怪”的郑板桥谱创了《道情》十首，其词出入雅俗之间，余韵悠然，使得道情曲在江南流传不衰。现在最著名、也是流传最广的一曲道情，其词就取自郑板桥所作的《道情十首》中的第一首《老渔翁》（又名“板桥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