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战局
当第二天一早，安成发领兵来攻时，却发现这是一个空营，哪里还有明军的踪迹？他当即将此事上报给了奢崇明，奢崇明得知后大呼上当，笃定明军已山穷水尽，立刻遣安成发领兵追击。
安成发虽也认为明军是仓皇而逃，可还是提出将此事上报安邦彦，由安邦彦决定是否追击，可奢崇明当即大怒，呵斥了安成发一番，安成发无奈之下只能率兵追击，但他也留了个心眼，派人飞马回报安邦彦。
这时候安邦彦在哪呢？他的主力大军在永宁驻足，至于为什么不进兵赤水，那是因为他接到了三岔、陆广、遵义，三个方向的消息，明军林兆鼎、副将王国祯、刘养鲲已经分别从这个方向出兵，并击溃了自己布置在这三个方向上的兵马，正朝永宁杀来。
目的很明显，就要围歼自己于永宁之下！从猎人变成了猎物，这样的落差，让水西军上下惊惧，安武功建议撤兵鹅项岭，以策万全。
可安邦彦却不知抽了什么风，没有同意，他打算先攻下永宁，再回师击破明军援兵，此举风险很大，要是不能迅速攻下永宁，那么后路将被切断，大军将有覆灭之危。
可安邦彦执意如此，自负来源于实力，他手上六万大军，永宁明军不过一万，何足道哉，当初贵阳四十万人自己都能围上十个月，现在一万明军自己不敢打，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可守永宁的也不是泛泛之辈，而是四川总兵侯良柱和兵备副使刘可训，二人皆是猛将，见安邦彦主力到来，竟主动出击挑战，以一万对六万，这仗打了一天，由于水西军兵马众多，侯良柱与刘可训接战失利，损兵上千，不得已退回永宁城中。
安邦彦占据五峰山桃红坝，依山扎营，窥视永宁城。
正在他即将挥兵永宁城时，刚好接到了安成发的报告，报告里说奢崇明与自己已经攻下赤水卫，正领兵追击溃逃的明军，询问下一步方略。
听完来人的回报后，安邦彦未发一言，而是看向了安武功，安武功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思考，安武功其实心里很是犹豫，出于本能他觉得应该撤兵鹅项岭，但攻下永宁的诱惑又实在太大了。
现在奢崇明和安成发又攻下了赤水卫，形势可以说一片大好，永宁可以说已是快到嘴边的羔羊，等着己方去吃，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阿爹，不如让奢伯父他们撤回来和咱们一起攻打永宁吧，城里明军不少，兵力越多就越早打下永宁城不是？”安武功建议道。
大帐内一干水西兵将也表示支持，周围都是明军，八万人聚兵一处比较有安全感。
“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便让他们撤回来，和咱们一起打永宁。”安邦彦见众口一词，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他朝来报信的人说道：“回去告诉奢崇明和安成发速速退兵，前来与我汇合！”
“是！”闻言，那报信的人朝安邦彦一礼，便退了出去。
可战局的发展出乎安邦彦和安武功的预料，先是奢崇明和安成发遭遇明军反扑，折兵数千，然后又是永宁城里的明军竟仍敢出击桃红坝。
他当即大怒，点兵迎战，可这次和上次不同，侯良柱与刘可训以车营为前锋，大炮火统在后，步步紧逼，用佛朗机炮打他们的虎蹲炮，佛朗机炮射程比虎蹲炮远，又有车营保护，水西军的炮兵只能挨打，还不了手。
待打掉水西军炮兵之后，明军火炮对准了水西军阵，轰了两轮，水西兵就溃了，明军如潮而来，水西军师溃如山，根本无心抵抗，安邦彦只得逃回营寨，据险固守。
此役水西军损兵一万，明军不过数百，安邦彦再也不肯出营交战，可他也不退兵，等着等着各路明军援兵已汇集于永宁城。
五峰山上，望着一支明军援兵正鱼贯而入永宁城，安邦彦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些天他心情很糟，脾气很暴躁，已连续砍了两名伺候他起居的下人了，水西兵也士气低落，颓丧不已，战败的乌云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所幸加上奢崇明和安成发败退回来的兵马，他尚有六万人。
在他身旁，安武功正在苦劝，希望他下令退兵：“阿爹，现在局势于我军不利，还是先退回水西再作打算。”
就连一向主战的奢崇明父子此时也不发一言，他们和安成发本追击明军追得好好的，可追了两天，羔羊撕下了面具，变成了猛虎。
他们在一块山峰底下列阵，奢崇明和安成发不疑有它，以为这支明军是要殊死一搏了，当即下令进攻，可他娘的，那炮，那统远比之前多得多！
不单有几十门虎蹲炮，还有十门佛朗机炮，炸的他们人仰马翻，光是一轮炮打过来，几百人就没了！本就是乌合之众的兵马，哪见过这场面，当场就溃败了，然后又被明军骑兵追杀，一路溃逃回来，两万人只剩一万人了。
安成发也出言劝道：“伯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不撤兵，怕是朱燮元的大军都要围过来了，那时就插翅难飞了。”
安邦彦双拳紧握，神色痛苦而纠结，其实安武功和安成发所言，他岂能不知？只是不甘心啊！明明永宁城近在咫尺，为什么却感觉那么远，自己引以为傲的六万水西子弟兵，竟不是万余明军的对手？
这击碎了他进逼贵阳，占据贵州，割地称王的美梦，也让他意识到他手底下的水西兵不是明军的对手，他不单是痛苦还有懊恼，哎，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举兵作乱？哎，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安邦彦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他转身朝寨内走去，步伐沉重，他从没感觉这段路这么长。
回到帐内，他缓缓坐了下来，声音沙哑而无力：“传下去，明天一早退回水西！”
吐完这几个字，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只觉又苍老了几分，再不复之前的雄心壮志了，只想尽快回到老窝，醉生梦死，也许所谓的英雄迟暮便是如此。
安邦彦撤兵令一下，帐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飘荡在心头的黑云被瞬间吹走，个个都如释重负。
看着一帮欢呼雀跃的手下，安邦彦心里不禁一声长叹：哎，看来大家都被明军打怕了，怕是我这辈子再也看不见贵阳城了。
安邦彦不应该为看不见贵阳城而长嘘短叹，而应该立即撤兵！
因为朱燮元已带着秦良玉的一万五千白杆兵到了永宁！明军林兆鼎、副将王国祯、刘养鲲三部也都从围了过来，晚走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当天下午朱燮元便在原永宁宣慰使府邸，也就是原来奢崇明的官邸召开了会议。
所谓山高皇帝远，宁做县令不做神仙，并非没有道理。
你瞧这奢崇明官邸，大门是由金丝楠木制成的，这金丝楠木通体金黄，像金丝布满四周故称金丝楠木，大门前还摆着两只虎虎生威的石狮子。
院内还种着各种花草树木，还有假山、池塘，大堂内还铺着光滑平整的大理石，桌椅都是以紫檀木为原料制成，这生活真是......啧啧啧啧。
可原来的主人正在城外收拾行李，准备奔逃水西，而此处现正被一群明军将官所占据。
朱燮元坐在紫檀椅上，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此茶唤作朵贝茶，外形卷曲，色泽翠绿润亮，尝一口只觉香气浓郁、清高持久，回味无穷，就连后世一位伟人也称赞此茶：“色清味甘，芳香浓郁。”
大堂上四位总兵官和他们的副将都到齐了，除了绕后的秦拱明，连战连捷让所有明将信心十足，要在这永宁城下与安邦彦，奢崇明决战！彻底消灭水西军，一战定贵州！
朱燮元整个人也十分松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原本他以为安邦彦和奢崇明眼见接战不利，会立刻撤兵回水西，可没想到天遂人愿。安邦彦不进也不退，巴巴守着营寨，在等什么？等死吗？
他揭开茶盖，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诸位，如今安邦彦和奢崇明就驻扎在五峰山桃红坝上，坚守不出，我军该当如何？”
“禀督宪，这还有什么说的，直接挥军攻山！”四川总兵侯良柱，挥舞着手臂高声叫道，这些天下来，他先败后胜，一万人打得安邦彦主力不敢出战，真是猛！
“哎，不要着急，先坐下。”朱燮元看向侯良柱的目光满是欣赏，嘿，这些川猴子真是能打。
待侯良柱坐下后，朱燮元又沉吟了一会，朝众将说道：“敌军尚有数万之众，不可小觑，强攻营寨恐伤亡太大，众将可有良策？”
安邦彦和奢崇明在山上设立营寨，凭险拒守，真要强攻，朱燮元担心伤亡太大。
朱燮元此话一出，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沉思的表情，这倒是个难题，堂内顿时为之一静。
不多时，兵备副使刘可训击掌喃道：“有了！”
他朝朱燮元抱拳一礼，然后说道：“禀督宪，末将有一计可破水西军。”
“哦？快快讲来！”朱燮元顿时起了兴致，将身子都倾前了。
刘可训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组织语言，就在众人急不可耐的时候，他开口了：“督宪，如今这四月时节，永宁皆有大雾，十步外无法视物，料想那五峰山上亦是如此，不若乘雾遣一支兵马奇袭其寨，我主力大军压后，如此水西军可破矣！”
和刘可训一起作战多日的侯良柱也说道：“最近永宁清晨确实多雾。”
朱燮元又问秦良玉，许成名，林兆鼎意见，三人都表示赞同，于是朱燮元当即拍板，决定派出三千白杆兵由秦翼明率领，于明天清晨突袭安邦彦和奢崇明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