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直插敌后

‘我们这些曾经的西方人，如今已化身为东方人。昔日身为罗马人或法兰克人的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已蜕变成为加利利人或巴勒斯坦人。曾经来自兰斯或沙特尔的我们，现已成为推罗或安条克的市民。

我们已忘却了出生地，对许多人而言，那些地方已然陌生，甚至不再被提及。

有些人已继承了家园或家业，有些人不仅娶了同族的女子为妻，还迎娶了叙利亚人、亚美尼亚人，甚至是皈依了基督教的萨拉森人为妻。

有的人家中，岳父与儿媳同住，或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抑或是继子、继父。在这里，还有孙子辈，乃至玄孙辈的后代。

有人照料葡萄园，有人耕作农田。人们在交谈中运用着各种语言的辞藻与俚语。不同语言的词汇已成为各民族的共同财富，而共同的信仰则将那些不知自己血统的人们紧紧团结在一起。’

————富尔彻·沙特尔，《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史》，11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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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胆出击成功攻占了伯罗奔尼撒重镇，科林斯城的安东尼奥，此刻并不在城内。他此刻正身处一座军营之中，在黑暗中观察着不远处被包围的一座罗马人的波利平戈斯要塞。

在这寂静而深沉的夜晚，安东尼奥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正成为另一个强大对手安德罗尼卡深入研究的对象。

更加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塞萨洛尼基的罗马大军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踏上了征途，正朝着伯罗奔尼撒半岛疾驰而来。

这一切的根源，都要追溯到两个月前。

那时，安东尼奥刚刚率领着雅典公国的军队，从一次对威尼斯人重要港口内格罗蓬特的袭击中凯旋而归，他还未够好好清点一下缴获的战利品，一封来自奥斯曼国苏丹穆罕默德的密信，便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信使从遥远的埃迪尔内一路奔波，将这份承载着苏丹意志的密信亲手交到了安东尼奥的手上。

信中，穆罕默德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安东尼奥对伯罗奔尼撒半岛的罗马领土发动大规模攻击，以此作为对罗马人与西方皇帝西吉斯蒙德勾结的惩戒。

为了增强雅典军队的实力，穆罕默德慷慨地提供了三个“奥尔塔”的兵力作为援军。一个奥尔塔大约由一千名奥斯曼士兵组成，这意味着安东尼奥将得到整整三千名奥斯曼士兵的支援。

这些士兵由素有能力的奥斯曼将领乔巴吉领导，他们曾多年与彪悍的阿尔巴尼亚人交战，此次将与雅典军队紧密配合，共同执行这次突袭行动。

安东尼奥深知穆罕默德的意图，这位奥斯曼国的苏丹既希望教训一下那些不听话的罗马人，又不愿意公然破坏他与拜占庭皇帝曼努埃尔二世的私交和和平。

因此，他选择了安东尼奥作为执行这一任务的代理人，就像一根抽打不听话小孩的皮鞭一样。

在信件中，穆罕默德明确要求安东尼奥此次入侵的主要目标是破坏罗马的经济生产、分散罗马人的注意力、削弱他们的实力，借此向罗马的鹰派发出警告，告诫他们不要有任何小动作或作出对奥斯曼国敌对的行动。

穆罕默德在信中明确禁止安东尼奥在领土问题上做文章，只要能够破坏伯罗奔尼撒的经济便算成功。

然而，对于安东尼奥来说，这份命令并没有带来任何不满或抱怨，相反，他对此大为欢喜。

虽然他是天主教徒，但他深知自己的权势必须依靠奥斯曼人的支持才能维持，因此他一直以来都对穆罕默德苏丹卑躬屈膝、非常顺从。

对于罗马人的摩里亚行省，安东尼奥早已觊觎已久。

十余年前，他还曾与罗马人围绕摩里亚行省的归属权展开过激烈的争夺，若非君士坦丁堡的援军及时赶到，他几乎就要拿下那座富裕的行省了。

而科林斯城，这座摩里亚行境内第二富裕的城市，在十年前输给罗马人之前，曾经是雅典公国的领土长达数十年之久。

现如今，安东尼奥看到了实现自己野心的一个绝佳的机会，他相信，在圆满完成了穆罕默德苏丹交予的任务后，苏丹不会拒绝自己将科林斯城收入囊中这一“小小要求”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召集了部下，开始着手准备这次入侵行动。

随着穆罕默德苏丹承诺的援军陆陆续续从色萨利来到雅典公国，一支由五千多人组成的入侵大军迅速集结完毕。

1418年4月15日，安东尼奥成功地穿越了防御薄弱的“六英里城墙”，并在紧接着的三天围城战中，轻而易举地攻占了毫无防备的科林斯城，圆满达成了他的初步战略目标。

当奥斯曼的骑兵援军在毫无设防的摩里亚行省的土地上肆意掠夺之时，狡诈的安东尼奥并未让他的主力部队参与其中，而是巧妙地利用了奥斯曼突袭队分散罗马守军注意力这一有利时机，进一步扩大了他的控制范围。

他的目的从来都是领土和战利品，至于深入伯罗奔尼撒烧杀抢掠、与摩里亚行省主力军交战的苦差事，就交给那些奥斯曼人好了。

因此他将手中的约两千多人的军队都聚集在科林斯周边，着手修建城内的防御工事，以备未来站稳脚跟的罗马人的反扑。

安东尼奥深知，自己是以出其不意的攻击才巧取了科林斯城，而罗马人的实力依然很强大——为了应对，他已在雅典公国的北部与塞萨洛尼基接壤的领地增添了守军，他相信那一连串坚固堡垒将迟缓任何从北方而来的援军。

然而一旦要面对来自君士坦丁堡的援军，或者塞萨洛尼基的援军选择直接登陆伯罗奔尼撒，那么他就必须在科林斯城周边建立强大的防御，才能够守住自己的战利品。

他必须抢在罗马人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周边的关键要塞——从他对军队集结速度的推算，他估计自己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把科林斯城周围打造成铜墙铁壁。

为了更好地拓展本地的防御纵深，安东尼奥在轻松拿下科林斯城以西的关键要塞——阿克罗科林斯城堡后，并留下了他的侄子率领约五十人驻守，又将目光转向了下一个目标——波利平戈斯城。

这座城池与阿克罗科林斯城堡一前一后，共同扼守着由科林斯通往摩里亚其余地区的咽喉要道。

只要拿下这里，就基本阻绝了从摩里亚行省进攻科林斯的路线，罗马人想要夺回这里必然要付出他们承受不起的惨痛代价。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波利平戈斯要塞的罗马守军已得知了科林斯城的陷落，他们在安东尼奥的军队抵达之前，便已关闭了城门，加强了戒备。

这使得安东尼奥在率军抵达此地时，只能无奈地选择暂时将这座要塞包围起来，开始准备围城之战，并派遣士兵们在附近的城镇和村庄中横行霸道，掠夺财产，抢夺粮食。

好在波利平戈斯要塞虽然险要，但守军数量稀少，仅数十人，安东尼奥有信心在打造完攻城器械后，很快结束这场战斗。

然而安东尼奥做梦也想不到的是，罗马军队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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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6日清晨，安德罗尼卡率领大军从新帕特雷城外的驻扎的营地拔营起寨。

全军如同一股钢铁洪流，涌向港口，井然有序地登上船只。

在晨雾的掩护下，这些船只如同幽灵般驶向伯罗奔尼撒半岛北部，并于中午时分，在距离科林斯城大约二十多里的一处地势平稳的海岸上悄然登陆。

此时，安东尼奥还沉浸在打造围攻波利平戈斯要塞的攻城器械的忙碌中，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

这次出征，安德罗尼卡决心利用好出其不意的信息差优势，通过大胆的机动获取战争的主动权。

因此他仅携带了最为信赖的部队，而将那些初来乍到、尚未与常胜军磨合完毕的法国骑士留在了塞萨洛尼基——这些骑士们高傲而固执，只愿意与异教徒作战，不愿将他们的长剑指向同为天主教信徒的拉丁人。

刚一登陆，安德罗尼卡就立即派遣骑兵分赴周边村落，搜集有关拉丁人动向的情报，并派人去监视科林斯城的动态。

他如同一只狡猾的猎豹，静静地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在常胜军登陆的海岸旁，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中的树木枝叶繁茂，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片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深邃。

安德罗尼卡和他的军官们就在这片树林中的临时帐篷内，围绕着一张详尽的地图指指点点，讨论着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他选择大胆的登陆敌军后方，赌的就是安东尼奥不知道常胜军的集结和行军速度，在他大军深入进攻伯罗奔尼撒的时候，用出其不意的行动抢占后方关键据点，切断对方的后路，将这支入侵大军牢牢锁死在摩里亚行省内，以求全歼之。

很快，一个当地村落的长老，向他透露了入侵者最新的动向。

当得知突厥骑兵主力都冲向摩里亚行省腹地，而安东尼奥也在四天前率领主力部队离开科林斯城，去进攻波利平戈斯要塞后，安德罗尼卡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意识到，这是众神赐予他的一个绝佳战机。

在仔细研究了地图和情报后，安德罗尼卡对当前战略形势进行了全面而深入的分析。

他一眼便注意到了显现的两个战役机遇：一是向东进攻兵力稀薄的科林斯城；二是向西攻占扼守安东尼奥归途的关键要塞——阿克罗科林斯城堡。

森林中，常胜军的高级军团围在安德罗尼卡周围，在他先后提出了两个战役机遇，同时也是选择后，军官们纷纷各自提出了他们的见解。

“安德罗尼卡殿下，我赞成乔治斯阁下的想法，我建议我们全军出击，抢占阿克罗科林斯城，切断安东尼奥的后路。”在了解了当前局势后，熟悉科林斯地形的尼基弗鲁斯主动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拉丁人绝对想不到我们的行动会如此迅速，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登陆。我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从这片林子里出发，如果率领骑兵全力突袭，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抵达阿克罗科林斯城。”

“只要我们行动果敢，阿克罗科林斯的守军定会毫无防备，我们有望一举拿下这座险峻的要塞……而且哪怕是突袭失败，我们也可以在山隘的另一端安营扎寨，封锁安东尼奥的退路。”

尼基弗鲁斯的大胆建议让安德罗尼卡陷入沉思，目光在地图上不断游走，心中在权衡着利弊。

他深知，一旦选择攻打科林斯城，就必须在短时间内攻克这座城池，否则一旦安东尼奥回援，他们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而攻占阿克罗科林斯城堡则不同，这座要塞扼守着安东尼奥的归途，一旦得手，就能将这支入侵大军牢牢锁死在摩里亚行省内。

经过深思熟虑后，安德罗尼卡果断放弃了攻打科林斯城的冒险计划。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尼基弗鲁斯和乔治斯：“你们的建议很好，我将亲自率领骑兵部队立即向西强行军，对阿克罗科林斯发动奇袭，争取在波利平戈斯城下雅典军的主力回援之前拿下那里！”

“如果能够在两城之间的野外歼灭雅典军的主力，那么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回人心不稳、兵力稀少的科林斯城。届时，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将被我们封锁起来，深入其境的三千奥斯曼骑兵将如同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遵命！”随着安德罗尼卡一声令下，常胜军的军官们如同被点燃的火花，瞬间行动起来。

树林里，原本休息的士兵们得到集结的命令，纷纷起身，动作整齐划一。

他们的动作惊动了周围的鸟群，它们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向远方，为这片静谧的树林增添了几分紧迫与喧嚣。

安德罗尼卡展现出作为统帅的果敢与决断，他当机立断，将主力步兵和辎重队伍交给第一团团长乔治斯指挥。

自己则亲自率领数十名精锐骑兵，与骑兵指挥官尼基弗鲁斯一起，如同一股锋利的刀刃，朝着阿克罗科林斯城堡疾驰而去！

罗马人的大军沿着科林斯周边的道路向前奔驰，他们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如同战鼓般激昂。

他们的到来不仅惊动了本地的乡民，更是引起了零散的拉丁人斥候的注意，这些斥候们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地将敌军出现在腹地的消息汇报给科林斯的拉丁人守军。

然而，科林斯的拉丁人守军兵力极为有限，面对安德罗尼卡率领的精锐骑兵，他们如同风中残烛，无法阻挡其前进的步伐，守军将领只能无奈地将这个信息快马加鞭地传送给安东尼奥，希望他能尽快做出应对。

（以下为南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地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