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东京
老唐走了。
在楚幼教无微不至的教学下，他终究还是学会了释放君焰需要用到的龙文，在联系那位古德里安教授之后，坐上了一班从芝加哥出发的专线列车。
路明非给老唐那枚手串设定的最高响应等级，意味着就算路明非自己被人打死了，那枚手串也能随时启动一次传送，将老唐从那座字面意思的龙潭里拽回来。
师兄也走了，他要提前参加市高中篮球队的集训，还顺带把夏弥带上了，路明非确认了一下，发现夏弥这家伙认识师兄的时间可能稍微有些长过头了，简直是青梅竹马中的青梅竹马。
临走之前，楚子航给了路明非一份礼物。
一份护照，和一张机票。
直飞日本东京。
“将自己过于束缚在过去的回忆中对你的心理健康不是很好。”，楚子航一脸认真地提议，“不如去旅行一下，放松心态。”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想笑，他们俩师兄弟纯粹五十步笑百步，没一个好人，他路明非是被困在巨人王庭的永恒黄昏下了，楚子航何尝没把自己关在那座高架桥上，但既然是师兄的好意，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将紫水晶项链从盛满粘稠血液的玻璃杯中取出，拿出丝巾轻轻拭去其上的血迹，路明非这才将她重新挂回自己的脖子上，贴身放在心脏前。
感觉路鸣泽搞了个假服务来骗自己，回来之后连那份幻觉都没有了，小小艾尔莉丝也没再出现，问路鸣泽也已读不回，路明非只能用自己知道的唯一一个具有可行性的方法进行养魂。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皮糙肉厚了，可骨骼再怎么重生还是承受不住最终模式带来的压力，路明非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骨骼能承受住的力量，要想无限制地使用那股力量，只能先让自己化身怪物。
罗盘他看了，估摸着要等初中毕业后才能充能完毕，想到初中这个字眼的时候路明非还愣了一下，原来自己肉体年龄好像才十四岁，却感觉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超忆症的症状还没被根除，但只要路明非不全力动用力量，情绪就不会一波又一波涌上来，还属于可控范围。
将D2X和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再随意取两件换洗的衣物，这就是路明非的行李了，按理来说作为一个“旅行家”，他大可早上出发去转转，晚上就传送回家睡大觉，但他还是收拾好行李，用电话联系好接下来这段时间要住的酒店，在网上看看旅行论坛里的长篇攻略，打算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开始自己的旅行。
就像打游戏一样，要是事事都使用作弊代码，原本可以享受很久的游戏便会很快味同蜡嚼，失去意义，路明非要的是享受旅行，而不是完成任务。
这样才算好好活下去。
“我出门啦。”，路明非轻声说，关上了这座小屋的大门。
……
东京，羽田机场。
打着哈欠的少年从通道中缓缓走出，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大多是姐姐或者大妈，他看起来像个十五六岁的国中生，却同时有着男孩的懵懂和男人的沉默，两种冲突的气质融合在一起，让他像一朵在冬日盛放的罂粟花，冷冽而有毒。
而被称为罂粟花的少年路明非正看着自己的手机，心底骂娘，“什么叫明明就算我被洗掉记忆也会记得你的，如果考试没通过记得来接我！”
路明非在和远在美国的老唐聊天，后者前往卡塞尔的一路顺畅无比，据老唐吹嘘他在芝加哥火车站等车的时候，突然有个看起来就牛逼哄哄的检票员走过来对他鞠躬，问他“请问是罗纳德·唐先生吗？能给我看看您的车票吗？”
他还顺带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见那位穿着墨绿色制服的检票员脸上带着谦恭和煦的微笑，正接过老唐手中的车票，挥舞着银色的剪刀为他检票。
本来老唐意气风发，声称这样的糖衣炮弹根本无法腐蚀他这位战士坚定的内心，可两个小时后他就变脸了，哭丧着说即使被洗掉记忆他也会记得明明和子航的，吓得路明非差点直接在机场表演一手传送。
好在后来搞明白并不是无间道死在了还没开始的时候，而是那位名叫古德里安的教授在那列名为CC1000次特别快车的列车对老唐进行了初步的入学培训，啊，那位长相颇有些爱因斯坦遗风的老人现在是老唐的导师了，听说他还有个师兄，师门加起来就他们三人。
培训时教授尽职尽责地为老唐念诵了一个名为“皇帝”的言灵，老唐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间谍身份暴露了，紧绷着不敢动，结果他和古德里安教授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都在疑惑对方为什么没有反应。
路明非挑眉，打了句卡塞尔觉得应该有什么反应呢过去，结果老唐不说话了，他的手机屏幕也在雪花斑点中扭曲，一位莹蓝色的白裙少女仿佛和他隔着玻璃窗对望。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EVA，是你未来的学姐。”
路明非摁灭了手机电源。
他想往老唐的道标处传送，但机场广播的播送打断了他的动作，“路明非先生，在听到广播后，请迅速到第2航站楼全日空贵宾室，你的学姐和朋友都在等你。”
路明非叹口气，摩梭着左手上的戒指，没想到出来第一天就要大开杀戒，真是罪过，卡塞尔的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难道说自己这辈子都和这群神经病过不去了吗？
既然如此，就由贫僧来超度你们吧。
来到贵宾室，有着柔软沙发和按摩椅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在路明非踏入后柔和的灯光都熄灭，只剩下泛着冷光的那面大屏幕，那位少女托腮坐在其中，好奇打量着路明非。
路明非的灵性蔓延，却只能得到这片空间空无一人的信息，眼前的女孩就像个幽灵，不，即使是幽灵或者鬼魂这样的东西灵性也能探查到，除非……
她是个电子幽灵。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即使我已经用各种监控设备注视了你四年。这样面对面说话还是第一次吧？”
路明非一怔，他想起了楚子航爸爸曾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的你神情看起来有些像我的男友呢，不过他更颓废一点，每天就知道喝酒，你更有朝气些。”
“所以说，楚天骄叔叔说的是真的？”，路明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生来就注定是卡塞尔学院的一员？”
“嗯，你竟然还认识了那家伙，不过自从知道我们执行部的王牌精锐和普通人结婚生子后，出现这种情况我也不是很奇怪。”
少女歪了歪头，肯定了路明非的疑惑，“对啊，你就是the one、天选之子，命中注定的救世主，怎么样，开心吗？”
“听起来我像是哈利波特一样的人物，可惜我额头上可没什么闪电伤疤。”，路明非呼出一口气，没有再动用灵性去搜索少女，她的本体可能根本不在这里，干掉一个分身也没什么价值。
他看过哈利波特那本书，书里的主角哈利在故事的最开始住在对他很不好的亲戚家里，也有个小胖子表弟，这样看看他们前半生还真是可悲的相似，但随着哈利年满十一岁，一所自称巫师学院的学校向小哈利发出了邀请，他的人生就此翻天覆地。
说起来小时候读这书时他还问过爸爸妈妈，自己会不会收到霍格沃兹的通知书，或是觉醒一双帅气的写轮眼，再不济某一天吃下难吃但有着神秘力量的恶魔果实，自此开始踏上成为上海贼王的旅途。
当时妈妈只是露出柔和的笑容，说了什么来着？超忆症瞬间发作，将那时的记忆全部带到路明非眼前，“通知书会有的，帅气的眼睛也会有的，恶魔果实嘛，就有点难啦。”，但这也足够哄好小路明非了，因为当时的他觉得恶魔果实不够帅，还不如索隆的太刀。
现在来看自己还真有一份终将送达的通知书？只不过不是十一岁而是十八岁，学院也不是巫师的聚集地，而是神经病的乐园？
“好啦，不和你扯了，我男朋友要到了，我们最好速战速决。”，少女侧耳，似乎听到了什么路明非听不到的声音，露出灿烂的微笑，“先说好，你和楚子航没有被卡塞尔察觉是因为有人在保护你们，当然，我也出了些力，但这种保护是有限度的，不想被提前抓回学院就小心点。”
“还有，你那个朋友，罗纳德·唐，没什么大事，只要他在校期间别太抽象，我都能护住他，懂吗？还不说谢谢学姐？”
“呃，谢谢学姐？”，路明非的语气里带着疑惑，说实话这种情况不得不疑惑，就好比你是一个信仰坚定的地下党，你的第一位同事打进敌人内部后突然求救，你打算去救他时又冒出来另一个人，自称是更早的同志，让你兜着点来，不然她罩不住你。
别说路明非了，诸葛亮来了都给他CPU干烧啊。
“真乖~”，少女挥挥手，屏幕熄灭，灯光亮起，懵逼的路明非掏出手机重新开机，老唐的消息又堆了起来。
“教授说我可能血统比较特殊，但只要通过一个叫3E考试的玩意就没什么问题了。”
路明非心底猛的一紧，考试？什么考试？别人不懂老唐他还不懂吗，那家伙高中辍学，学历还不如路明非呢，你要他考试还不如让他拔刀砍人来的靠谱些，话说卡塞尔那群神经病的考试不会是神经病测试吧，要真是的话老唐还有些机会。
“我一开始也慌啊，但是我那个师兄说能给我提供题库，虽然不是完全的，但凑合一下应该能过。”
“过不了会怎么样？”，路明非谨慎提问。
“洗掉记忆，然后退学。”
“淦，你要被洗脑的时候直接喊我，我们直接跑路！”
“收到收到！保证完成任务！下了，后天考试，我再去背会题库。”
确定了老唐没什么问题后，路明非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革命尚未开始，同志就已失败，但迷惑的地方还是很多，那个自称学姐的EVA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要帮自己打掩护？难道卡塞尔学院里也有派系纷争吗？听起来这学校迟早玩完。
事已至此，还是先去酒店吧。
路明非订下的酒店在港区，作为日本东京都的23个特别区之一，这片区域最大的特点是驻扎了许多外国大使馆，而且紧邻着东京湾，可能大使们在聚会厅里喝着香槟，欣赏着盛装打扮的少女和妇人们，偶尔谈论国事时，不远处的港湾上就有日本黑道将他们的仇人装袋绑上石头，沉进东京湾里。
至于酒店，东京的酒店不是他自己订的，在决定去旅行那一天，像是死了的路鸣泽短暂复活了一会，帮路明非完善了他的旅行计划，顺带搞定了绝大多数住宿安排，剩下没搞定的是因为路明非查的攻略里还有几处可取之处，小魔鬼觉得自己哥哥还是有几分品味的。
而他为自家哥哥预定的第一家酒店，便是港区这座距离著名的东京铁塔只有410米的东京王子大酒店，总统套房，一晚12万日元，路鸣泽豪气地订下了一个月，即使路明非顶多在东京停留十天。
这种不把钱当钱的土豪劲以及老子哥哥就该享受最好的霸道还真像是魔鬼的作风，但路明非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被小魔鬼的豪气吓到了，毕竟他人才到酒店门口，就有两侧服务生同时深鞠躬欢迎他的到来，甚至不需要路明非自己走程序，他直接被送上了VIP电梯。
总统套房门口，总经理正在亲自等候，还为没到酒店门口迎接路先生不停鞠躬道歉，顺带告诉路明非行政主厨正在待命，想吃什么就用内线电话说一声，随时都能为路先生安排。
直到躺下路明非才缓过神来，多么盛大的欢迎啊，像是臣子迎接君王的到来，可他却开心不起来，他想要的不是这种东西。
这时候要是有人来陪他聊聊天就好了，可惜老唐大概在挑灯夜读，师兄应该还在忙着训练，虽说觉醒之后的他和普通人打篮球有些过于欺负人，但他偏偏是那种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的家伙，也不会摸鱼。
小魔鬼……跟死了一样，艾尔莉丝最近也没什么反应，他连对着“精神分裂症”的“幻象”发呆的权利都没有了。
可能，这就是孤独吧，把自己在乎的那几个人抹掉之后，这个世界上确实只剩下自己一人。
路明非躺在总统套房柔软的大床上，无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