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幕
“牧羊人”就这样失控成了怪物。
艾尔莉丝绝美的脸上满是凝重，后背上被汗打湿。
在短暂而又危险的对战过程中，她能看出这位“牧羊人”的搭配极其无解，甚至以序列5的位格放牧了两只序列4的灵魂，其中一位还是观众序列的“梦境行者”！
要知道，观众序列是最不容易失控的序列，没有之一！
纵使只能抽取三份非凡能力，对于可以自选的“牧羊人”来说，能有效减缓、消除非凡者污染，使其避免失控的“安抚”也必不可能少！
但即使如此，她依旧失控了。
怪物蠕动，发出人类无法理解、只能从中感受到无尽恐惧的可怕嘶吼，在嘶吼声中艾尔莉丝仿佛看见了一位倒吊着的巨人，用隐藏在阴影帷幕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艾尔莉丝哀嚎一声，汩汩血液从双眼流下，纵使只是间接接触，那份污染也如蛆附骨，疯狂地伤害着她的眼睛与身体，将艾尔莉丝也向失控的边缘推去。
在艾尔莉丝看不到的地方，一位穿着黑色古典长袍，戴着同色尖顶软帽的卷发男子无声浮现，嘴角带着轻笑，正了正右眼的单片眼睛。
他侧着耳朵，仿佛在倾听虚空中的声音。
“偷走母神的污染就足够了？行吧。”
男子右手拧转，艾尔莉丝身上代表堕落与邪恶的力量就消散不见，男子笑了笑，看向另一旁还在嘶吼的怪物，语气轻佻。
“唉，信亚当是这样的。”
祂右手再度拧转，从艾尔莉丝处偷来的堕落力量直直落进了怪物的身体里，让它再度仰天咆哮，整个身体都膨胀了两圈。
男子的身影如同来时那般无声消散，艾尔莉丝捂住泣血的双眼，将翻滚的灵性强行压下，她得离开这里，不能被怪物拖住脚步！
黑焰与冰霜齐下，灼出伤口却又转瞬复原，怪物身上展现出旺盛到诡异的生命力，同时还波动着极其强烈的阴性力量，让魔女途径的大多数手段都为之失效！
怪物蠕动着挣扎着，从完全看不出用途的锋锐口器中吐出亵渎之音，哪怕艾尔莉丝得到赐福成为半神都难以抵抗其中的污染，那是来自星空的力量！
危机关头，湛蓝色光芒如花绽放，一只带着鳞片的手从骤然成型的光芒中伸出，抓住了艾尔莉丝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拖进光门。
艾尔莉丝颤抖着，感受到有冰凉但柔和的液体被温暖的手轻抹在自己的双眼上，那股污染留存的伤害在液体的作用下渐渐褪去，少女逐渐重获光明。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孔，他一脸担心，看见自己睁眼的瞬间眼底闪过明显的喜色，眉毛飞舞起来，显得那张原本还不错的脸莫名其妙看起来蠢蠢的。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眼前人。
片刻之后，她又用力将他推开，换上了倔强的表情。
“为什么要来？会死的。”
手上传来坚硬的触感，距离拉开她才发现熟悉的少年只剩下一张俊秀的脸庞如旧，他的身躯膨胀变形，坚硬的鳞片随着呼吸而起伏扣紧，发出的声音响亮而危险，其上流淌着绚丽的光泽，如同不灭的黄金。
他像是狰狞的怪物，又像是温和的天使，即是少年也是恶鬼，身上流淌着非人的血液。身上不少地方都有骨刺突出，其上泛着锋锐的光，这也是为何少年将艾尔莉丝放在地上而不是膝上的原因，他身上到处都是夺人性命的东西，实在是不好靠近少女。
路明非挠头，“我知道啊，所以才偷偷跟过来的嘛。”
艾尔莉丝瞪眼，“你怎么跟过来的？”
她明明确定过，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任何标记，反占卜也做好了，甚至还有神降这一环节让她升华，怎么会被路明非追上？
路明非下意识看了一眼艾尔莉丝小腹处的位置，又立刻移开视线。
艾尔莉丝一怔，脸上突然染起绯红，她知道问题所在了。
她自己是做好完全准备了，以路明非的占卜功底，想找到她的难度差不多等于让一周前还是文盲的路明非考上贝克兰德大学一样，不能说是难如登天，只能说是毫无可能。
但，如果路明非只是在追寻和自己强相关的事物呢？追寻的事物只要在神秘学上和非凡者自身有着强烈的联系，即使有人做过遮掩也很难阻止非凡者搜寻。
这种强烈联系的事物有很多，比如说血液，比如说头发，又比如说……
生命精华什么的。
“我也不问你这身打扮是什么情况了，现在，走。”
她不可能带着少年和自己一起，狂热地奔向象征死亡的深渊。
路明非低着头，“我不走。”
“路明非！”
少女拔高了音调，却又突然虚弱了下来，以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
“走，好嘛？我不想你看到我变成怪物的模样。”
她主动发动了神降，虽然不知为何序列之上的那位神灵还没有操纵她的肉体，但少女的结局已然注定，只要神降仪式的持续时间结束，她身上那股恩赐被收回，美丽的少女就会顷刻化为如同那位“牧羊人”此刻一样的怪物。
艾尔莉丝不怕死，但她稍微有些害怕，害怕从初见开始眼里就有着对自己美貌赞扬的少年露出嫌弃、厌恶甚至恐惧的神情。
注定要离去的话，她只想将最好的一面留给他。
往后他会好好生活，不再会被什么隐秘教派追杀，也不会被人拽着踏上根本不可能抵达目的地的可笑旅行。
他可能会跟汉斯一样开一家书店，每天懒洋洋地躺在安乐椅里，对路过的美少女们吹口哨；
如果不喜欢的话他可以去南方的港湾，那里的阳光比贝克兰德充沛太多，一年四季都是温暖的春季，适合他喜欢悠闲度日的性子；
亦或者去被誉为“大学之城”的廷恩，其实他挺聪明的，只要好好学习上个大学也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他就能和一群穿着丝绸长裙的少女们谈笑风生，享受学生时代的青春和乐趣。
这些都是他可以抵达的光明未来，和已然在无底深渊中滑落的自己截然不同。
所以，艾尔莉丝，不要那么自私。
但回应她的只是路明非平静的声音。
“艾尔莉丝，你是怪物，我也是怪物啊，你看，我这翅膀这鳞片，就差长条尾巴了。”
他咧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鳞片在笑容的牵动下起伏又落下。
“我们都是怪物，那不是更好，怪物情侣什么的，听起来就该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就算哪一天被正义的伙伴逮住了，怪物们也只会笑笑，然后牵着手一起去死，临死前还能嘲讽对面是单身狗呢。”
路明非伸出手，这是他前十五年人生中难得一见和人如此亲近的时候，要是被拒绝的话感觉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吧，但他还是伸出手去，不去想什么值不值、自不自信，他只是遵从心底最诚实的声音。
他想和这个女孩一起走下去，哪怕前路是一片虚无。
“艾尔莉丝，你会陪我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