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灭门
晋阳府，墨家附属的临时客房里。
林起只觉得，他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香甜了。
除了住在隔壁的，每晚都准时“嘎吱嘎吱”开启生命大和谐的小夫妻有些扰人清梦以外，林起对加入墨门后的生活确实还颇为满意。
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宁愿相信过去的几天只是一场极为真实的噩梦。
可是，自己为什么能清楚的知道现在正在睡梦之中？
就在他开始思考的同一时刻，梦境骤然而变。
一片暗沉的红雾世界里，林起缓缓睁开双眼。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着面前的诡异宫殿大步走去。
宫殿门前，他再一次看到了外墙上若隐若现的文字，和匾额下那几枚安安静静的古旧铜铃。
场景和上次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了那道“请求连接”的呼救声音。
是否要主动出声进行询问呢？
林起稍作思考，而后就立刻抛弃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先不说，自己对这铜铃的工作原理根本一无所知。
就算知道怎么传递声音，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任何对于未知事物的贸然尝试也都可能带来不可预测的危险。
更别提，眼前这座坎宫明显透着股极为不祥的邪异气息。
眼看自己的生活已经走上正轨，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林起摇了摇头，转而眯眼看向旁边墙壁上的文字。
暗红色的光线下，墙上的字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但林起却能依稀看出，这些文字被整整齐齐地雕刻成了十几个纵列，一路向着远方蔓延而去。
而这些文字有的蜿蜒缠绕，有的方正复杂，但却没有任何一种属于他所知的文字体系。
“这里面居然没有北周朝代的文字？”
林起沿着石壁一路查看过去，入眼之中全是不同的怪异文字，不多时就感到有些无聊。
就在他有些神游天外之时，余光处的一瞥，却让林起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僵在原地。
在这墙上无数文字的角落处，他竟然看到一抹熟悉的形状。
“这是！现代汉字？简体字？！”
林起一个箭步扑向那处紧贴地面的角落。
他此时也顾不得动作狼狈，就这么趴跪在地上，将脸死死贴在那处墙上，仔细看过去。
“九品：敛尸人：尘归尘，土归土；人死灯灭，可遵遗志，勿忘本心......”
林起口中轻轻阅读至一半，却突然觉得这话语中有一丝熟悉之感。
“敛尸人？”
他猛地一愣：
“这好像是...之前潜入我屋里的那名太平道血裔所拥有的血脉名称？”
林起依稀记得周自衡提到过一句：
那太平道教派所拥有的血脉体系的起始品级，似乎正好就叫九品“敛尸人”。
惊诧之下，林起的脑中立刻出现一个猜测。
他迅速地将整个墙壁浏览一遍，果然在另外几个边缘角落处找到其他几段零碎的，归属于其他纵列的现代文字：
“八品：赊刀人......”
“七品：摸金校尉......”
“七品：刺客......”
“六品：怨僧......”
“能看懂的只有这些......”
林起福至心灵，猛地抬头看向整个墙壁：
“这面墙，该不会记录着所有‘血裔’的血脉体系吧？”
“叮铃。”
头顶悬挂的铜铃轻响一声，好像是在作出某种回应。
看着面前刻满未知文字的石墙，林起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喜是忧：
以他对这个世界的简单了解，即使是血脉体系中的某一个级别，都是极有价值的巨大秘密。
甚至在玄门八教内部，有时都不会互相共享这些信息。
而在他的梦中，却有如此一整面墙壁？
这绝对就是所谓的“殿门区域开启”所带来的最大收获了！
林起敏锐的性格立刻让他警觉起来：
绝对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此事！
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自己甚至都还不是一名血裔，却掌握有众多高品强者，甚至是官方八大教派都为之疯狂的至宝......
一旦消息泄露，自己绝无幸免的可能！
“身负这等秘密的我加入墨门，到底是对是错？”
内心的极度不安之下，林起顿时清醒过来。
躺在简陋的木床上，他只感觉前心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一时思绪纷乱。
此时已是破晓时分，床边的方格小窗中，悄然渗入一丝清晨的烟火气息。
“咕噜......”
林起这才想起，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什么东西了。
闻着窗外飘来的香味，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强烈的饥饿感将心中担忧冲散大半：
“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
半个时辰后，林起毫无形象地蹲在了街边的早点摊子旁。
“老板，来一份羊肉片儿汤，多加点面皮和葱花！”
他一边从桌旁的陶瓷大碗中抓出几瓣新剥好的青蒜揉搓着，一边吆喝道。
林起此时倒也已经想开了。
既然前些天签订了入门契约，那他现在就已经是墨卫的人了。
如果他现在突然逃亡或者消失，岂不是更加可疑？
再者说，这北周王朝到处都是玄门八教的血裔，他一个普通人，又能逃到哪儿去？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他在加入墨门后才知道：
一名普通暗卫每月的饷银，居然有五钱之多！
近几年承平无灾，一石米市价约是三百文。
五钱银子，那就是五百文钱，都够买一石半的粮米了！
这可是能供一个穷苦人活上两三个月的银钱！
林起不禁感慨一声。
之前他在县衙当那最底层的衙役，月钱不过只有区区一百五十文，尚且需要衙门里默许的“灰色收入”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他暗自计算了一下：
成为暗卫后，相当于工资一下子翻了几倍之多......
“话说，如果能把那宫殿墙壁上所有的部分都用简体字替换掉，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开启个什么‘成就奖励’？”
心情放轻松些后，前世身为收集控的林起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这时，小摊老板嘴角带着笑，端着满满一大碗羊汤而来：
“客官，羊肉片儿汤三文钱一份，您请好嘞！”
老板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手上的老茧交织着油腻，显然已经在这条街上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早点。
几乎是老板刚放下大碗，林起就迫不及待地吮吸一大口碗中的肉汤。
那羊汤白花花的油点上浮着碧绿的葱花，吸进嘴里，暖意马上蔓延全身。
他接着夹起一块面皮，在汤中反复浸泡，让它充分地吸收羊汤中的滋味。
随后将其捞出，就着汤中烫至鲜嫩的羊肉，大口地囫囵吞吃起来。
不出几分钟，那盆羊肉片儿汤就被林起吃得一干二净。
将食材吃干抹净之后，他甚至还不忘将碗里剩下的羊汤喝得精光。
“香啊！”
林起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就是这羊汤里咋没几块肉呢......”
他从怀中掏出一小把铜钱拍在桌上，而后又仔细地数过一下，捏起其中几枚收回怀里。
“差点给多了。”
正当林起还在纠结饭钱之时，一队熟悉的身影突然从他眼前走过。
为首之人正是身着官服，头扎马尾的杜若，身后还跟着数十名无血脉的“暗卫”。
而杜若也一眼就看到街边一嘴油腻的林起，几步赶过来，压低声音道：
“你随我们一起来，南城那边出事了。”
说话之间，杜若虽然依旧是那副不含感情的冷淡模样，但身上却极其古怪地隐隐散发出一股酒味：
“晋阳府最大的粮商，南城殷家，昨夜被人灭了满门！
全家老小，再到管家丫鬟，一个不留！”
……
北周都城，京都府，墨家学派直属圣坛的地下深处。
两名正在进行简单清扫的女性祝祭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同时惊讶地看着屋中远处供奉着的几盏祭灯。
这些从她们开始清扫圣坛以来，不，从她们师父进入墨门以来都没有被点亮过的古怪祭灯之中，突然有一盏燃起了紫红色的火焰。
那火焰如血一般爆燃而起，而后又在下一秒突然熄灭。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一瞬之间。
其中一名年轻祝祭愣了一瞬，抬手揉了揉眼睛，似乎在思考刚刚的一切是否是她的幻觉。
下一刻，她身边的年长祝祭便大声惊叫出声：
“快！赶快去通报大司祭大人！”
“感知上古邪祟的七盏祭灯之中，刚刚突然亮了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