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黑暗
“重生？！”
开启了“幕僚”能力的状态下，宋子布眼神缓缓变得锋锐，眉头微皱。
这个词让他想到自己身为“复生者”的身份，一时间反应有些敏感。
不过，随后他就意识到：这两个名词的意义却还有不同。
“复生者”通常是特指觉醒了久远传承和特殊宫府能力的血裔。
而“重生”一词，则指的是某个人在当前这一世中的特定经历。
宋子布曾经在京都府的守藏室了解过相关资料：
许多重生者都会声称，自己被困在某个循环之中不得而出。
而在他们每一次经历死亡之后，便会“重生”于循环之初，再次经历同样的事件。
所以，重生也经常被称作“死亡回归”。
“但是我记得，本朝初期创立了隐秘组织‘白衣会’的心学大师阳明先生曾论证，所谓的重生或死亡回归，不过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疾病？”
宋子布斟酌着解释道：
“根据白衣会的理论，‘重生’并不是发生在现实世界的事情，而是某段特定回忆在病人脑中的不断重演而导致的。
也就是说，多数有此症状的病人并不能分清‘回忆’与‘现实’的差别，进而导致他们认为自己在‘重生’。”
“这个理论确实没啥问题。”
坐在对面的神医施无邪先是微微颔首，又使劲摇摇头：
“然而小爷最近才发现，作为掌控了‘梦境’血脉的白衣会，理论中却隐藏了一些隐秘之处。”
“你是说...？”宋子布眼神如刀，猛地想到一种可能性。
“没错！”施无邪终于点头道：
“梦境这一整条血脉，从八品的‘食梦貘’开始，再到七品‘摄魂人’以上，全部都有混淆他人记忆，让人分不清‘现实’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些‘重生’病人，很可能全都是白衣会这帮王八羔子整出来的猫儿腻！”
“我懂了。”宋子布恍然大悟：
“你是需要我帮忙调取玄门内部关于白衣会的情报？”
“除了情报之外，最好还能借咱使一下法家咒阵里那个叫‘玄字零三’的咒物。”
施无邪也觉得自己要求的有些过多，面色一时微微发红。
“‘玄字零三’的本体是神器‘昆仑镜’的一块碎片，据说有破除幻境的能耐。”
这位小神医面色诚恳地解释道：
“我要用它救一个得了‘重生病’的朋友。”
……
没有债务的压力后，林起少有地偷懒了一段时间。
最近几天内，他都并没有再去仁心敛房辛勤打工，生活也逐渐开始没那么规律起来。
今天一定要早睡！
刚刚发下毒誓的林起，就被周自衡叫去地下回廊之中，告知了今天夜里的临时任务。
本来，这些后半夜的任务一般都是交给裴兰韵这个夜猫子的。
不过，似乎是由于某件特殊的研究任务，身为“方士”的裴兰韵最近刚被借调去了京都府的墨门总坛。
于是，本次值夜任务就落到了最近比较清闲的林起头上。
今夜由他负责守候在机巧阁外，与前来晋阳府的兵家铁卫进行对“封门村族谱”的交接。
如果不是周自衡突然提起，林起几乎忘记，原属于兵家的“封门村族谱”至今还待在几扇巨门后的机巧阁内层之中。
一个普通的交接任务，还非得半夜来做？不让人睡个好觉......
林起腹诽一声。
随后，他又觉得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毕竟“封门村族谱”是极其重要的咒物，白天人多眼杂，连夜运送对兵家那边来说或许也会更加安全。
“这次任务没什么难度，族谱的封存和转移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将机巧阁各层的几把钥匙交到林起手上后，周自衡温和地笑笑，转身走向回廊出口。
在即将登上走廊的阶梯时，他却忽地停住脚步，转身叮嘱道：
“对了，夜深之际正是机巧阁里封印最为薄弱之时，某些咒物的状态会极其活跃。
在外层查阅一些资料倒是无妨，但绝对不要在兵家的队伍到来之前独自进入机巧阁的最内层。”
周自衡的话语声顿了顿：
“无论你看到什么......”
……
长夜漫漫，林起坐在机巧阁外层的藏书间，轻抿一口面前的茶水。
“虽然喝不出个大概，但提神绝对是足够的了。”他笑叹一声。
杯中是他从周自衡房间里“抢”来的老班章普洱，不过林起对这茶饼的真实性一向存疑。
毕竟，以周自衡作为百户的那点微薄俸禄，怎么可能喝得起云南府那边运来的昂贵茶饼？
林起私下和卫鹰，杜若等人猜测过，老周的老班章茶饼应该是用散茶压出来的。
当初几人讨论茶叶时，李封那个傻大个还曾发出过“饮茶就该一口闷”，“茶水与豆沙糕最配”等等暴论。
此话说来，谁能想到李封作为一名身高超过九尺的巨汉，私下里竟然是个狂热的甜食爱好者。
林起想到这里，不禁嗤笑出声。
就在他分神之时，不远处连接机巧阁内层的大门处忽然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忽明忽暗的油灯光线之下，隐隐有一道道黑色细线从大门的门缝中溢散而出。
细线所过之处，光亮缓缓褪去，黑暗逐渐蔓延开来。
只是，林起却并没有发现这种变化。
此时的他正端着桌上的一份资料，仔细地研读着。
面前这一页讲的是包括本朝在内，近几个朝代诞生的隐秘组织：
由玄门道家分支而出，以“道生一，一生二”理念建立的“生一教”；
还有同样出身江南东林书院，却因理念不同而分裂的两大组织：
以程朱理学为纲要的“黑衫堂”，与奉行阳明心学的“白衣会”。
手中资料上，各类隐秘组织纷至沓来，直看得林起连连汗颜。
北周一朝虽然尚未到达崩溃的地步，然而当下四方动荡，还真有点“遍地是大王，短暂又辉煌”的感觉。
林起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有些忧虑，抬手将桌边另一侧的京都府邸报拿起。
抬眼看去，其中最为夺目的就是邸报右侧类似“广告”一样的区域。
“包治百病，认准小神医施无邪。从‘刮骨疗毒’，到‘坚挺持久’。祖传秘方，童叟无欺。”
林起一眼扫过，差点将刚喝的茶水整口喷出。
这自带B站鬼畜感的神医宣言是什么玩意，感觉下一秒这位神医就要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了？
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将邸报丢在一旁，站起身来，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
刚才的白眼翻得太狠了？林起有些无语地闭上双眼，轻轻揉搓着太阳穴。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却已经是漆黑一片。
什么情况？
灯怎么灭了？
林起无奈地摇摇头，而后心中一凛：不对！
即使将机巧阁里的灯全都熄灭，也不会暗到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此刻他的周围一片漆黑，眼前看不到任何光亮，像是身处一片巨大黑幕的遮盖之下一样。
即使林起努力将双眼睁到最大，眼前却依旧是无限的浑浊与黯淡。
他茫然之间，本能地将手摸向面前的桌子，却依旧抓了个空。
怎么回事？连原本就在手边的桌子也消失了？！
难道自己已经不在熟悉的机巧阁外层，而是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黑暗象征着未知和危险，这是刻在人类基因之中的恐惧感。
习惯了光亮的人在失去视觉以后，这种恐惧也会被无限放大开来。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
林起站在原地，仔细聆听感受着周身的一切。
呼吸声，心跳声，还有……
那股超过机巧阁外层十倍以上的冰冷与死寂感！
“怎么回事？”
林起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再动，心中隐隐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里...难道是机巧阁的最内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