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蛊师”血脉
傍晚，墨卫府衙。
风尘仆仆赶回府城的林起与周自衡默然对视。
“在我们上次展开调查的时候，徐曜确实是有严重的疯癫症状的。”
周自衡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勉强地笑道：
“但当时的调查确实有所疏漏。
我方才去向负责调查的暗卫核实过，徐曜确实是最近两年才开始有了发疯的症状。”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疏漏？”林起一时间有些疑惑不解：
“以墨门的势力，调查时会连这么基础的信息都没有掌握到吗？”
“这正是此事的重点所在。”周自衡端起桌边的茶杯，轻轻将杯口的茶叶吹开：
“当时负责这次调查的是本门暗卫第五队，负责人是......”
“莫老七！”
林起恍然：
“徐曜的突然发疯，之前的女子被害案件，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和闻香教有着不小的关系？”
林起双手紧攥成拳，脑海中突然冒出了白莲教那位七品“弄臣”许瑛的身影。
之前许瑛就说过，布庄女子的死和他无关......林起微微皱眉，低声总结道：
“同是隐秘教派，白莲教的处世之道极其谨慎，许瑛本人也只是个玩弄人心的骗子；
而闻香教这帮人，则更像是一群不择手段，拼命制造恐怖案件的疯子。”
“你总结得很有道理。”周自衡颔首道：
“而且别的不说，这种在不知不觉中将人逼疯的手段，也正是闻香教那帮家伙的拿手好戏。”
他轻抿一口茶水，继续解释道：
“另外，根据前些天的后续调查结果，当初‘食梦貘’事件的现场处理也是经由暗卫第五队完成。
所以那时‘封门村族谱’的突然失踪，恐怕也是莫老七的手笔。”
“闻香教将族谱从现场转移后，将其藏在了殷府之中，或是直接将其交给了后来变成肉堆的韩慕，最终导致了殷家灭门事件？”
林起将脑中的猜测全部勾连起来，皱眉道：
“可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随着莫老七的自杀而中断，接下来该怎么办？”
“也许吧。”周自衡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
“但也或许...我们还有最后一条线索。”
……
晋阳府，城南一角。
圆月高悬，几抹暗红洒在一间名叫“慈济堂”的药铺门前。
深红月光的阴影中，这间药铺的四周里外已经被暗卫重重包围。
林起站在暗卫人群之中，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身旁正在指挥行动的周自衡，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他这才终于意识到，那名多次出现在徐老四走马灯中，负责为徐家那个疯儿子徐曜配备药材的药铺老板“沈动”，身上本就藏有巨大的疑点！
而林起当初却并未想明白这一点，也没有将走马灯里的这个信息上报给周自衡。
也就是说，老周掌握的信息比自己少得多，却比自己更早一步看穿了事件的走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林起眼神紧盯着正在忙里忙外的周自衡，深深感受到自己这位直属上司思维之敏锐。
这份敏锐，作为同伴是可靠，但如果一旦成为敌人......
那就变成了可怕！
一念至此，林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上那轮血色圆月，隐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
“七队八队守好四周通道，以防疑犯逃脱。三队四队，随我从正门突入！”
月光之下，周自衡官帽黑袍，一身飞鱼刺绣，高抬的右手猛地向前切下：“动！”
“轰！”
随着周自衡的命令，无数火把亮起，“慈济堂”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无数端着火铳的暗卫鱼贯而入。
林起眼看长官已经带队进入，也连忙跟上。
药铺内入眼一片平静，淡淡的药香弥漫其中。
柜台、抽屉、药柜，物件摆放井然有序，赫然一副“前匣后斗上装瓶”的规矩感。
这是？
视线扫过药柜，林起突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字眼。
“寝陵菇？”他打开抽屉，里面赫然装着几朵通体深黑的绿毛蘑菇。
此物正是晋升八品“孤魂”的主材料之一！林起心中一动，顺手抓了一把收入怀中。
反正交给墨门也是封存处理，不如给我来“废物利用”一下......
他早已简单调查过“寝陵菇”的情报，深知此物来之不易。
寝陵菇只生长在地下墓穴中，或是腐尸大量堆积之处。
然而一般这类地方都极易形成较为强大的怨念实体，所以往往夹带有不可预料的危险，寝陵菇也因此变得极为稀有。
东西到手，就该认真干活了。
林起心情极好地挑了挑眉毛，用手拂过柜台，一层淡淡的浮灰出现在指尖。
他之所以敢于直接取走寝陵菇，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沈动早就已经跑了。”
林起与站在房间正中的周自衡对视一眼，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声。
他猛地转头看向声响的来源，只见一名暗卫将脸上抓得全是血痕，眼看正要抬手自挖双眼。
出于本能之下，林起一个纵身前扑，将那名暗卫的双手死死按了下来。
而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背处也忽地传来一阵瘙痒的感觉。
与此同时，屋里屋外陆续响起连绵不断的凄惨叫声。
“所有人退出房间！”
柔美却高亢的女性声音响起：
“屋里有埋伏！那药香不对劲，里边很可能混有蛊虫！”
月光之下，裴兰韵忙碌的声音出现在药铺门口，正指挥着未受影响的暗卫从前院的井中打水。
“根据机巧阁中的资料记载，低级蛊虫畏水，症状遇水即解。”
这名九品“方士”将手帕打湿，在一名惨叫的暗卫脸上擦过，那人的症状立刻舒缓下来。
眼见确实如此，林起也将有些瘙痒的右手直接泡进水桶。
他倒是不知为何并没有受到太多蛊虫影响，此时只是有些感慨：
还好这次行动是在夜间进行。
若是没有裴兰韵这位知识渊博的“夜猫子”在此，恐怕此事还真的难以善了。
林起感叹之际，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左右四顾一番。
眼见无人看向这边，他连忙将怀中的“寝陵菇”掏出，一把泡进水桶，而后塞回怀里。
一时间，林起胸前顿时湿了一大片。
希望这蘑菇泡了水之后不影响效用......
他苦笑一声，耳边依稀响起周自衡的声音：
“目标已经逃离，七队八队立刻停止围困任务，去周边各家大户敲门打水，协助同僚摆脱蛊虫！”
伴随着命令声，周自衡的身影从屋中走出。
他接过裴兰韵递来的手帕，在脸上胡乱擦过几下，而后再度开口指挥道：
“一切以各旗队成员的生命安全为最优先事项！
如果有队员情况实在太严重的，就抬去城南不远处的护城河里，为他冲洗全身。
所有人在半个时辰内归队，保证在子时红雾到来前回返躲避。”
说话之间，周自衡满脸的阴沉神色，抬头看向月光下一片暗红的“慈济堂”药铺，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
几炷香的时间后，一片混乱的晋阳府南城又再次恢复了夜晚的寂静。
空气之中，时不时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痛苦的惨叫声音。
但随着护城河水面上银色的水花翻起，这些声音又逐渐转变成舒爽的呻吟。
护城河岸边，依旧零零散散地躺着几名还没缓过劲来的暗卫，但大多数人已经完成冲洗，归队回到府城之中。
“嘶......”
下游处的某个僻静角落，一名身穿暗卫官服的人影趴在地上，脸颊与脖颈处全是血色的抓痕。
他满脸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河水，却再也爬不动一分一毫。
“老弟，撑不到河边了？”
另一名赤裸着上身，显然已经完成冲洗的暗卫见到此景，带着善意的笑容快步走来。
“实在是爬不动了，老哥快帮忙搭把手。”
趴在地上的人影面露惊喜，一把抓住前来帮忙那人的手臂。
“没问题......”
前来帮忙的暗卫话还没说完，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的视野之中，伴随着“嗡嗡”的噪音声，一大股灰黑色的气雾从那名趴着的“同僚”袖口涌出。
这股黑雾以极快的速度顺着二人相连的手臂包裹而上，瞬间将他淹没其中。
…….
灰黑色的虫雾缓缓消散，原地只留下一具干瘪的人类骨架。
原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那名“暗卫”以手撑地，站起身来。
他将头上戴着的官帽丢在一边，潮湿凌乱的发丝之下，赫然是一张柔和而软弱的面孔。
此人正是本次行动的抓捕目标，“慈济堂”药铺的老板沈动。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这名闻香教的八品“蛊师”面色苦恼地抬起头来，看向城外，似乎打算就此趁势逃离。
下一刻，他的眼睛骤然变色，全身脱力般跪伏于地。
“不能...走......”
沈动全身紫黑色的筋脉凸起，双手死死顶住太阳穴，表情极其痛苦地趴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蛊师”才终于重新站起身来。
他歪头思考片刻，转过身形，步履摇晃间向着晋阳府城的方向回返而去。
就像是觉醒了另一个人格似的，沈动原本松软的面孔变得扭曲而疯狂。
“管他是墨门也好，又或是什么其他玄门正教也罢。”
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沈动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
“只要是阻挠古佛降临的人......
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