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邪魔,怎么你铸造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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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真相

几天后的墨卫府衙值守室,杜若迈步走入,向正在当值的林起点点头:

“人找到了,现在就在府衙里,你去见一见吗?”

林起猛地站起身来,他在融有“李泓”的一部分记忆后,情绪上也时刻被牵扯其中。

他低头看了看手边还未处理完的文件,思维一时有些停滞。

“行了,我替你一会儿,你去见见他吧。”

杜若抢过文件,眸中罕见地显露出一抹莫名的情绪:

“你那天的推测完全正确。”

是吗?林起脑中纷乱不堪,不知不觉地走到会客室的大门前。

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推开大门。

此时的会客室里,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到林起走进屋子,连忙站起身来。

“晋阳书院总教习,谢炳文。”男子深深一揖。

“或者我应该叫你,‘李泓’?”

林起拱手回礼,随后给这自称谢炳文的中年男人递上一杯茶水。

“李泓这个名字还是我年少乞讨时,好心的读书先生给起的,都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用过了。”

真正的李泓接过茶水,却并没有喝:

“看来大人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林起外表平淡:

“但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

“大人想听,那我便从头说起吧。”李泓将茶杯放在桌上,娓娓道来:

“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名叫‘李泓’的小乞丐,我有一个朋友,叫‘谢炳文’。”

故事出乎意外的俗套,作为镇上“坏种”的谢炳文,自然只有小乞丐李泓这一个朋友。

李泓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

“谢炳文跟我说,他本性就是坏的,他怕哪天忍不住心中的恶意,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和父亲一样被押上刑场,那时娘会伤心。

所以,他这个‘坏种’不能再当娘的儿子了。”

李泓的语气顿了一顿:

“他说,他最怕的就是娘会伤心。”

林起心里有股奇异的感觉涌升而出,感受到血脉中的诅咒在飞快地得到化解。

但他还是面色平静地点点头,示意李泓继续说下去。

“于是,二十年前,已经成年的谢炳文趁着前去晋阳府做工的机会,主动和我完成了身份的互换。”

李泓似乎是说的有些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从那一天起,我变成了‘谢炳文’,代替他成了娘的儿子;

而他成为‘李泓’,不知道去了哪里。”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林起眉头蹙起:

“身在晋阳府的‘谢炳文’迟早要回乡,那时谢炳文的母亲也就会发现你并不是她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谢炳文’是怎么做到的。”李泓坦然说道:

“至少直到娘几年前病逝的时候,都还一直认为我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是那个之前得了‘坏病’,而后终于被治愈的,变得争气的娃。”

这位操劳一生的母亲已经逝去了?林起猛地感觉心口产生一丝疼痛。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来自死去的真“谢炳文”作为亲生儿子所产生的感情。

与此同时,他也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李泓供述中的漏洞:

一位爱子心切的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

除非...这里有其他非自然因素的涉入。

林起默默将这一点记下。

“我始终认为,人并非生性本恶,‘谢炳文’当时也完全没必要和我交换身份。”

李泓并没有注意到林起的表情变化,继续讲述道:

“就比如,即使没有母亲在身边约束,‘谢炳文’也一直坚持几十年没有作恶,我觉得他是有机会做一个好人的。

但那时作为孤儿的我实在是过于羡慕‘谢炳文’母亲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交换身份的决定。”

“‘谢炳文’前段时间因为杀害一家五口,已经被执行了死刑。”林起眯起眼睛,尽可能语气平淡地回道。

“我知道,我一直有在关注晋阳府周边的人犯名单。”李泓苦笑一声道:

“但我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忍了几十年,怎么会突然做下如此事情?”

“或许是他心里的那根弦最后终于绷不住了?”林起试着猜测道。

“不,他一直都还是那个他。”

李泓说话之间,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拆封的信,递到了林起手上:

“这是前些日子我收到的一封信,没有落款,但我知道是他寄来的。”

林起点了点头:“我确实知道他在死刑前寄出过一封信,但却不知道收信人是谁,原来是在你这里。”

北周一朝尊重死亡,所以死刑犯临刑前都有一次实现不过分愿望的机会,也被称为“断头愿”。

有的死刑犯选择山珍海味,大吃一顿;有的死刑犯则是选择见一见家人朋友。

而林起和杜若已经查过,“谢炳文”在上刑场的前一晚,却选择寄出一封信。

就是眼前的这封了吧?

薄薄的一层信纸,承载着“谢炳文”人生最后的愿望。

林起缓缓将信拆开,信纸被叠得皱皱巴巴,大片大片的全是空白。

只有角落处,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小字:

“娘,儿想你了。”

一瞬之间,林起只感觉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

几天后。

寿阳县郊外的一片野坟处,阴雨纷纷。

林起一身缟素,站在谢炳文母亲的墓碑前,任凭湿冷的空气拍打在脸上。

在他身侧,素儿正指挥着仁心敛房的几个力工抬着棺材,向旁边新挖的一个土坑填去。

棺材里正是谢炳文的尸身。

“晋阳府的尸体,干嘛还要费事运到这荒村野外的来埋?”

素儿被冷风冻得打个喷嚏,嘴里怪罪道。

林起听到声音,转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往素儿手中又塞上一把铜钱:

“麻烦素儿姑娘和兄弟们了,这些银钱拿去吃酒。”

干活的几人见到银钱,脸色才又好上几分,继续“吭哧吭哧”地为新坟填起土来。

能重新回到母亲身边,这或许才是谢炳文生命中最后的愿望吧?林起口中喃喃道。

他体内诅咒的消化进度也提升到了三成左右.......

感受着血脉中一丝丝特别而奇妙的变化,林起遍布阴霾的心情也似乎稍稍好上几分。

眼看下葬的步骤也接近尾声,站在一旁的李泓也走上前来,心怀感激地深深一揖:

“大人公义,竟然愿意为旧友完成他最后的愿望,也算是为娘亲弥补上了那丝遗憾,实在让在下自惭形秽。”

“无妨。”林起摆摆手道:

“李...我以后还是叫你现在的官方名字吧,谢炳文总教习。”

每次提到“李泓”这个名字,都会让他心中一阵酸痛。

这位苦命人蹉跎半生,死后却只留下了几颗能短暂提升气力的粗制大力丸,和那封被揉搓得皱皱巴巴的,寄给母亲的信。

“勿忘本心……”

林起叹息一声,将融合有李泓的部分感情冷静地抽离出去。

正当他还在调整情绪时,身侧一袭素色衣裙的杜若突然将他拽到一旁,低声道:

“从刚才开始,我就有一种‘有人正在盯着我们’的奇怪感觉。”

“嗯,我相信你作为‘书吏’的灵性感觉。”林起点点头:

“这件事情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有人为年幼的‘谢炳文’提供了‘交换身份’的想法;

有人用特殊的方法瞒过了‘谢炳文’的亲娘;

还有人让隐忍几十年的‘谢炳文’心中恶意爆发,做出灭人一家五口的恶行。”

林起抬起眉眼,看看不远处站在墓碑前的那位晋阳书院总教习,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这一整件事,都充满了血裔参与其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