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赤血,红梅
风雪肆虐。
伍思义在雪中迈开大步,提刀而追。
嫣红的血滴融化在雪中,渐渐变得暗淡,为他指引方向。
陶岳绝不能死,也不能活得太好,这就是眼下伍思义的目的所在。
这么多年,这家伙手中绝对握着不少伍思义的罪证,一旦东窗事发,他必将万劫不复。
上头的人已经开始厌恶自己,一个尿壶用了多年以后,就算再怎么好用顺手,再怎么注意清洁,亦难免臭不可闻,令人生厌。
到了这个时刻,伍思义自然早有已经到达遭弃边缘的觉悟,这个时候一旦有任何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出现,那他再怎么求情辩驳也无济于事。
姓陶的只能在他的手里!他与姓潘的俱是受伤惨重,必不可能逃远。
伍思义在风中停顿少许,乃侧耳倾听,顺着风声感知远去脚步声。
在东边的方向,很近。
但——
“为什么有第三个脚步声?”
伍思义错愕不已,如此异常的变化,令他大感不妙。
乃发足狂奔,短距离爆发移速。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可是另外两个脚步的声音亦复如是,其迅快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奔行至此,他方才察觉自己这么多年,身为一个巡卫的捕快,竟然对自己辖区有了陌生之感,以至于刚才追击的过程中晕头转向,浪费了不少时间。
伍思义霎时后悔不已,自己适才就该全力出手,重手击杀那潘仲就不会有这样的变化。
转街过巷,彷如滑过浪潮,伍思义的移速爆发到极限的刹那,见到了窄尽头的陶岳,此时的他刚要左转,却像是见了活阎王那样倒退不已,逼入死巷之中。
沐浴在鲜血中的潘仲堵住了他的去处,
“不要跑,我来帮你杀他!!”伍思义大吼。
陶岳却是渗人一笑,一个轻盈的翻身,跃上墙头,往篱墙之外跳去。
“不要!!”
伍思义已经感到不对。
一股杀气,破空横击。
就在斜对面的矮屋顶上,一个漆黑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向空中的陶岳。
当时的情形是那般逼仄,地上的两个追击者都奋起直追,但那人对距离的把控实在太妙了,定是从侧面的街道上抄了近路,翻上那矮屋,径直扑杀而来。
这一切都显示此人对于这一带的地形极其熟悉。
黑衣人身在空中,出刀之速,远超余者的意料之外,当他大手握在刀柄之时,尚在丈许之外,而刀锋出鞘之时,人已扑到三尺之内。
刀头一点锐光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伍思义心如死灰,潘仲则呆在当地。
而陶岳本人,则露出惊悚的神情,此时的他身在空中,全无支点,只能一拳打去。
刀鸣声响过,宛若风的呼啸,留在众人视网膜上的刺激便是月下的一道凌厉弧线。
唰!!!!
银亮的笔直弧线带着泼墨一般的血点一闪而逝。
人头横飞远去。
李远身形斜向下坠,一手扯着无头尸体身上的包裹,落于墙外,健腕一抖,刀锋之上的血点脱刃而飞,洒于雪中,状似梅花。
刀入鞘,李远不给追击的机会,熟练的隐没在长长的昏暗巷口之中。
第一次杀人,并无特别感触,只觉周身有些冰冻。
伍思义仍旧处在错愕之中,他上前,看到陶岳的头颅上还残留着惊恐,错愕的神情,估计是料不到会发生这般的事。
远处,潘仲冷冷的看着地面的尸身,缓步后退,逐步消失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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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落了呀。”
男人远远地看着吴家刚刚买下的宅子,有些感慨。
这宅子之前就是吴捕头跟他借钱他买下的,没想到隔了不到一年便要脱手卖出,但这一进一出,却是折损不少。
身材挺拔的吴夫人从宅邸中走出,她生得颇为标致,瓜子脸型,端庄的面孔总带着一股温婉的气质,一看便是那种嫁为人妇之后必能成为贤妻良母的类型,可惜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家道中落,脸上已经显现操劳与忧虑滋生出的老态。
“吴夫人,吴捕头好些了吗?”
吴夫人赧然一笑,丈夫一向要强,这样的场面他一定会感到难堪,蕙质兰心的她自然主动承担。
“托赵员外的关照,家夫好多了。”
“哦哦……如此甚好,只是近来年景不好,一年前借府上的钱……”
吴夫人面色僵硬了一下,局促地低声道:“可否请赵员外宽限几日,我们这两天就会将这宅子卖出,届时就有钱还债了,绝不会故意拖延的。”
“这样啊……”
赵员外面上有些失望的冷硬。
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其实吴捕头原先借债的期限已过,他是看在对方是公门中人才准许拖延,可一而再再而三,也令他的耐性尽数流失了。
何况现在对方权势已无,他自然不会客气。
正要说几句硬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欠了多少钱?”
赵员外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颇为寒酸的少年夹刀入腋,快步而来。
顿时,赵员外心生厌恶,这小子一派寒酸,说话甚无礼貌。
“小远,怎么跟赵员外说话的?”
吴夫人责备一眼,笑着对这位员外说道:“这是舍弟李远,请赵员外不要见怪。”
“嗷嗷,原来如此。”赵员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小子,不再关注。
“阿姊,欠了多少钱?”李远问道。
吴夫人有些愕然,“你问这做什么?”
李远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你看看这里面够不够。”
吴夫人有些茫然地接过钱袋子,拉着李远来到远处仔细分辨,掂量了一下,这才发觉分量不少,再一分辨,顿时察觉到这钱袋子里的银子有百两开外!
“额……赵员外,咱们连本带利一共六十八两银子是不是?”
赵员外不明就里,点点头。
“这是还给您的银子,请收好。”
得了银钱的赵员外带着疑惑与满意远去。
看着那胖子滑稽的身影离开,吴夫人李梦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弟弟,“阿远,你去哪儿弄的银子?”
李远却笑道:“哪里来的不都是银子,姐姐不要问得那么仔细。”
“你倒说清楚呀,要不然我总觉着心神不宁的。”
李远止住回头将宅子的大门关上,“姐,不要问了,拿着钱去买些年货,咱家都多久没吃肉了。”
说着,李远已经自顾自走向自己的屋头所在,留下李梦茫然又陌生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