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禀娘娘，此物名叫雪糕
“好久不见宫外来人，你且说说现在外面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好替本宫解解乏。”
武惠妃见了李亨，也不知是什么激起了她的好奇心，竟然变得兴致勃勃。
李亨小心说道：“回娘娘，宫外天下太平，百姓们都安居乐业，俨然一幅盛世图景。”
武惠妃怫然不悦，“谁要听着这些歌功颂德的话，你只管挑些有趣的来讲讲……”
李亨耳朵“嗡”的一声，愣在了原地，原来你在这儿等我呢！
他原本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在唐朝算得上是初来乍到，民间的奇闻轶事根本无从听起。更何况李亨原本就是位皇子，现在又获封忠王，这些事情更是没听说过。武惠妃这回可算是把他给难倒了。
这一走神，后面几句没听清楚，等李亨定下神来，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几句：“如今天下太平，圣上企图垂拱而治，连军国大政都交给了宰相和太子，好几年下来，本宫连圣上的影儿也没瞧见，后宫里又没个能说话的人，今天可算让我逮着一个……”
听起来武惠妃像是在埋怨自己那个皇帝老子，不理军国大政也就算了，娶了几个如花似月的老婆也没时常来看望，这倒也符合史书中李隆基的形象。不过李亨总觉得有些蹊跷，北疆发生这么大战事，后宫里的娘娘不关心则罢，李隆基一个还在位的圣主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李亨试探道：“民间的事儿臣听得也不多，不知陛下近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儿臣记得他以前是最爱到娘娘这里来小憩一会儿的……”
“听说北疆出了战事，近几日陛下正在召集大臣商议此事，哪里有空来看我。”武惠妃疑惑道：“怎么，营州的事你不知道？”
李亨赶忙解释道：“儿臣此次进宫也正是要向父皇陈奏此事。”
武惠妃摆了摆手，淡然道：“兵部八百里加急，事情出的第二日他就已经知晓了，这会儿正忙着呢，你还是不必去添乱了。”
原来李隆基一早就知晓营州的战事，幸好此前自己没有胡乱折腾，否则这会儿脑袋已经搬了家。
李亨只好低头称“是”。
之后武惠妃又拉着李亨开始问起了民间的故事，给他难得够呛，绞尽脑汁编了几个例如雪糕等的东西才算勉强糊弄过去，看着武惠妃仍是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李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眼前这位实际上的六宫之主可不是善茬，一旦自己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符合唐朝认知水准的东西，被她察觉出异常，这次的大唐之旅多半是会半路终结，自己最好的结局就是和西汉的王莽一样，被人残忍杀害，死后尸骨无存。
武惠妃心不在焉地拿起茶盏，过了一会道：“你母妃去得早，她尚在世时，就与我情同姐妹，你与瑁儿又是手足兄弟，有空不妨时常来走动一下。”
李亨这才听明白这位武惠妃在表达什么，想起她方才的一言一行，不由得暗自赞叹了声。自己要想仗着超越时代的文化来对武惠妃下手，恐怕刚有动作就会被她给锤扁。
形势比人强，如今他也只能强忍着恶心，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娘娘说的是。”
“你刚才说的雪糕是何物？可以食用吗？”
李亨老老实实回答道：“可以吃。”
“本宫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东西？”
“这是儿臣偶然于古籍中所得，自己随便取了个名字。”
“味道如何？怎么制作？”
“冰凉可口，醇厚甘美。制作方法简单，只需用水冻成冰即可，原料以鲜牛奶为最佳。”
武惠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奇技淫巧，终归算不得大道，这事本宫暂且替你保密，万不可让陛下知晓。”
说着她挥手让一直侍奉在左右的宫人们都出去，几位侍女不言声地退开，殿中只留下了武惠妃和李亨两人。
“制作之法能否让人抄录一份？本宫也想亲自试试。”
李亨咽了口唾沫，“但凭娘娘吩咐。”
原来这只是她的猎奇心理在作祟，应该是她在宫里呆久了的缘故，这会儿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这些新奇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试试。
“之前制作成功过吗？”
李亨硬着头皮道：“儿臣闲暇之时曾尝试过，后来不慎融化了。”
“你说它叫什么？”
“……雪糕。”
贵妃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她浅浅饮了口茶，突然道：“改日给陛下也送一份去。”
李亨一脸愕然地望着这位贵妃娘娘。
武惠妃掩口一笑，然后摇了摇手，“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必在意。”
她原本生的就极美，此刻展颜一笑，一抹淡淡的甜美之色在脸上荡漾开来，犹如春水初生，令人心醉神迷。
武惠妃凤目微转，看着李亨道：“其实陛下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东西。”
李亨把心一横，“陛下？”
武惠妃轻叹道：“是啊。”
她轻轻抚着手臂，眼中露出缅怀的神情，柔声说道：“他说此物世间只有他能制作，世间也只有我一人配得上此物。”
李亨竭力忍住扭曲的表情，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神兽草泥马咆哮而过，不得不说，皇帝老子还真是个传奇人物，一块雪糕居然给人家蒙了好多年！
武惠妃像是沉浸在回忆中，轻声笑道：“他嘴巴总是那么甜，几句话哄得我满心欢喜，想将命都给他……那天他将你口中的雪糕亲手送给我，就在此地，我高兴得连门都没有出。”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李亨：“我记得他说此物名叫冰棍？”
李亨干笑道：“这只是儿臣私下里起的名字，当不得真。”
武惠妃笑出声，烟波一转，露出一丝妩媚的神色，“这点倒是与他很像，那时候他也跟我说这是自己私下取的名字，只告诉了我一人……”
李亨听得目瞪口呆，武惠妃却像是毫不在意，“那是我还是郡主，他为了让我答应嫁给他才特意制作了冰棍，说是象征两人至死不渝的爱……那些年是本宫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了，谁曾想……韶华易逝，转眼已经七八年了。”
望着武惠妃略显凄婉的眼神，李亨整张脸都黑了下来，自己这个皇帝老子还真是标新立异，用冰棍来表达爱意，冰棍还在就代表爱情还在，怎么不见你用冰山呢？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大殿里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寂静中。武惠妃满眼都是回忆，李亨全程都在赔笑，心中止不住地无名狂怒，话到嘴边，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真是活见鬼了！
良久，武惠妃微微一笑：“你在哪本书里学来的制作之法？”
“我……我在一本民间的话本里找到的。”
“哦，民间的话本，难怪本宫此前从未听人说起过。”武惠妃哗然道：“原先本宫还有些疑惑，以为是陛下亲自传授于你，没成想是你从民间习得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等小事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要牢记日后莫在旁人面前提起。”
身为皇子，私自掺和天子与后宫妃嫔的感情生活，并且还知道了天子那么多的丑事，这罪名就够自己剐好几天的。眼下唯一的生路就是武惠妃念着这点情分，然后宽宏大量地放过自己。只不过刚才自己说出雪糕这两个字时，武惠妃竟然连她与李隆基恋爱的往事都毫不介意地告诉自己，坦然到这一步，倒让李亨心怀忐忑，她这不会是准备卸磨杀驴吧？
李亨满脸堆笑，高声说道：“武妃娘娘明察秋毫，无论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慧眼！”
“本宫还未及问你，这话本的名字是？”
李亨毫不知廉耻地答道：“开工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