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业
张修失业了。
他被告知他因为入狱的缘故,二皇子府留不得他这样家底不干净的人。
张修实在哭笑不得。黄轩领自己在来汴京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手上数百条人命的亡命徒,结果过了一个多月因为在军巡司狱呆了一天不到说家底不干净未免颇显滑稽。
所幸当月料钱还是给结了,要这么算起来自己还是赚了。当个一个来月的亲校,却整天蹲在国子监,府上的差遣从没干过,还白拿了两个月料钱和五贯的采办费。
虽然都给了清风楼的那个歌女。
张修在房中收拾着自己的包裹,吕光庭在身旁幸灾乐祸。
“张兄,恭喜啊恭喜,终于脱离苦海了,哈哈哈哈~”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此刻红光满面比中了进士还开心。
张修扭过头,略显无奈的看着他道:“老子马上就要流落街头了,光庭兄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流落街头好啊,我住单人间了还不好么?到时候等你饿的没力气了,拿个破碗来找我要饭,‘光庭兄,可怜可怜我吧,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张修啊’,我就‘呔’一脚把你的碗踢飞,让你这段时间欺负我,哈哈哈哈~”他似乎想到了张修凄惨的未来,笑的更开心了。
张修气的牙直痒痒:“好好好好,你这厮,我白养你这么大了,果然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说着他揪住正准备开溜的吕光庭的后领,将他摁在床上,左右开弓。
“啊,张兄,我错了,你饶了你爹吧!”
“啪啪啪”
“你爹我错了张兄!”
“啪啪啪”
“你再打我我就不给你介绍去处了!”
“嗯?什么去处?”张修停下巴掌将信将疑道。
“你先放你....我起来。”
张修松开手,吕光庭从床上咕噜一下爬了起来。
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满脸别扭道:“你就是这么对你衣食父母的?”
见张修抬掌欲打,他连忙脖子一缩道:“我......我写封信给你,你到京东路单州去找我爹,他给你安排个县巡检指使如何?”
嗯?
张修眨了眨眼,瞬间笑靥如花:“吕衙内你就是我衣食父母啊!”
吕光庭抖抖肩膀,冷笑两声:“怎么样,还不叫....算了,赶紧给我磨墨去。”
张修恭恭敬敬地磨好墨,将笔沾了墨亲手递到吕光庭手上。
吕光庭趾高气昂演戏似的“哈哈哈”大笑三声,坐下欲写,结果屁股刚一触到凳子就跳了起来。
他恨恨地瞪了张修一眼,撅着屁股写了起来。
不一时写完,张修才知道他爹便是单州团练使,也就是单州的正除牧伯。不过内地都改行知州制,所以牧伯一般只管地方军事,与边境地区的牧伯不可同日而语。
张修收好信,心情也愉快了不少,他道了声感激便继续收拾自己的包裹。
收到最后,便是挂在墙上那张他“父亲”留给他的弓,因为许久不用的缘故,已经下了弦,不似弓弦绷紧时的威风凛凛。
他取下仔细拂去弓上的灰尘,有些莫名的伤感。
这是一张黑漆长梢大弓,造型古朴,弓臂极粗,弓背贴牛角,外铺牛筋,裹以蛇皮,弓身饰暗金游龙纹,制式并不像是一个边塞亡命用的起的武器。
说来奇怪,张修虽然继承了原主人的记忆,但对他的父母却知之甚少。
母亲大约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自己压根没见过她的模样。
父亲则是在张修十三岁时,为了掩护河下村村民进山躲避契丹人打草谷而不幸战死。他除了教习自己箭术以外,也从没谈过关于家族的事。
张修猜测,父亲多半身份比较敏感。算起来那时正是国初草创之时,叛乱四起,割据频仍,搞不好父亲便是哪个有名的叛军头子,所以兵败之后不得不躲到边境地带隐姓埋名,毕竟河下村那种三不管地带多的是盗贼亡命,鞑子逃奴。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布把弓一圈一圈包裹起来。
吕光庭看着他也没了开玩笑的意思,他认真安慰道:“张兄不用灰心,离开汴京未必不是件好事,天子脚下关系繁杂,一不小心惹到像王彦进这样的货色都能要人命,去地方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张修想了想,也没什么话可说,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如此,便祝光庭兄顺利考中,愿你我二人未来能有重逢之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张修离开二皇子府便先往国子监行去,因他包裹中还有几本从书库借的书没还。
当然心里隐隐希望能再次见到师傅,起码道个别,因为大概率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一路行至国子监大门,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他才发现一个问题,今天是休沐,经学博士和国子生都没来,只有侧门还开着,门口也只有一个禁军侍卫。
他有些遗憾,那师傅肯定也不在了。于是他便向那位军士打了个招呼,因为都是熟人,也没有为难便放他进去了。
他从侧门进入,从步廊走到书库,然后.....
张修又发现一个问题,今天书库的监官也不在。
书库里只有几个在打杂的仆役,大概因为雨季即将到来,他们在抢着把书整理出来晒干。
好家伙,这运气背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算了算了,那便自己慢慢找吧,总不好当个中央图书馆的偷书贼。
张修走进藏书区,一股浓密的油墨香味扑面而来。木书架上虽然有年代和分类的标注,但奈何有上千个书架,书实在是太多。
他记得师傅提过一嘴,那位老监官已经管理这书库历经三个朝代了。改朝换代竟然还能继续做这差使,可见管理这样庞大的书库需要多惊人的记忆力和经验。
张修找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找到对应的朝代和分类,但依然得从十六七个书架中找到自己需要还书的位置。
“嗯,理、教、礼、政、刑、事......应该是礼和政科,”看样子这两科平时借的人不多,所以放在最高一层,张修的身高对此自然不在话下,于是一叠一叠地取下翻找起来。
大约是因为国朝的中央书库,书架上并没有什么灰尘和杂物,只是仅凭烛火终究有些昏暗。张修一连翻了七八叠,好不容易才还进去两本。
“........公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少女银铃般梦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