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敕令
风雪山林，
才只是申时末端，但天色依然有暗沉的迹象。
六人一兽围着篝火，木屑飘飞间五名采山人脸色也重新红润，他们声音便又大上几分，啃着干粮与同乡人嚷嚷起来。
有人说桔梗长得不显眼应该如何采摘；有人说起冬天山中蕨菜生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有人说起这座山里有野鬼吓人的很。
还有人想与易宁搭话，但发现他专心在看杯中药酒，便没有人去打扰他。
不知不觉雪又大了，易宁又添了柴，继续看那杯中黑液。
药酒的成分已被他分析出七七八八，是药三分毒，但草药与酒水混合后，毒性竟被完全抵消。
对于易宁而言，医术想要提升已是很难很难的事，哪怕那日在圣山下的坊市看了许多后人著作，也没多少启发。
直至今日看到凡间药酒，却让他生出很多新奇想法。
易宁打定主意，等会下山定要去一趟徐家村，见一见那个名叫徐霞客的年轻人。
咪咪踮着脚很是好奇：“先生，你已经看了很久啦，这药酒我咋个瞧不出个名堂来。”
“药效一般，但搭配方式新颖，是当今医书以外的技巧，于我而言很有意思。”易宁轻声回答。
徐三这边已吃完干粮，他背起竹兜，催促同乡：“再不走等下天就黑了，前些日子隔壁村的人撞见山里野鬼，回来后就大病一场，骇人得很。”
说完他又对着易宁笑道：“小兄弟，你往东下山，就能看到道路了，可别乱走，冬天山里迷路就完了。”
易宁却是跟着起身：“我也会些采药技巧，要不大家伙一起？”
酒糟鼻村民有些不信：“看你细皮嫩肉的，你会采山？”
“以前做过郎中，略懂采药。”
“噢，郎中？！”
酒糟鼻眉头一挑，“要不然比试下，看是咱采山人会找草药些，还是你们这些每天坐着享福的郎中。”
咪咪听得在一旁直翻白眼，易宁自然并无不可，笑着接受村民的挑战。
将火熄灭，五人的采山队伍又多出一人，就是易宁这大白裘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爬山挖土之人。
虽然比试没有赌注，但酒糟鼻村民还是来了劲，一个人拿着把开山斧走在最前头。
这家伙运气也不错，半个时辰后，还真让他寻到一颗半人高，叶片带着细密锯齿的草药。
“是人参！”有村民惊呼，接着便露出狂喜表情，“几匹叶？”
山里药材中，人参具有补气固脱、健脾益肺、宁心益智、养血生津的功效，绝对算得上昂贵且极好出售的那种。
要是年份再高点，就足以让他们立刻打道回府，回去还可以杀只鸡来庆祝。
“五片叶的！最少也有十年以上！”徐三凭着经验说道。
“把索宝棍拿来。”酒糟鼻赶忙招呼同村人，同时还得意的向易宁投去一个炫耀眼神。
他接过一根绑着红绳的木棍，拿着棍子对着人参周边的土地敲敲打打，口中还念念有词，“谢山神赐福，天佑我山林，福禄永绵绵。”
接着又是一大扒拉祭拜祈福，半响后才从棍上摘下红绳，打上个结套在人参根茎上。
咪咪看着终于开始挖掘的村民，极其小声地询问：
“先生，他们采个药搞这么多名堂干嘛？难道人参真如传说那样会土遁跑掉啊？”
“千年以下的人参自是不会这些，村民们主要就是图个心安，图个顺遂。”
“那咋个办，看他们真要挖出来了，先生比试不就输了？”
“输赢又有何妨，跟上来一是让你涨涨见识，采山人的确很多经验值得学习。”
易宁说到这抬头看向左侧，“二嘛，就是这山里还真有群小鬼。”
咪咪顺着视线仔细观察，便看到前方林中雾气腾腾向着他们这边靠来，若不细心还以为是雪落形成的景象。
突然！
数张鬼脸从迷雾里探出头来，它们咧开嘴巴，嘴里还有腐肉掉落。
“哇！”咪咪惊得怪叫一声，全身毛发都立了起来。
这把正在挖人参的酒糟鼻村民吓了一跳，抬头喊道：“你这宠物干嘛一惊一乍的？！”
“不对！”徐三眼尖，沉声说道，“看那边！雾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嘶——”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山里还真有鬼！徐哥，咋办？”
“走！回村里！”徐三当机立断。
其他村民立刻同意，他们聚在一起才刚转身，就发现酒糟鼻还在那挖人参。
徐三呵斥：“快走！你他娘的要钱不要命了？”
“不行！大冬天挖开了土层，若不带走这人参必会死去！”
酒糟鼻不管不顾，还跪在地上挖掘，同时口中祈祷，“求山神爷爷庇护，求山神爷爷庇护...”
“胡闹！”徐三抓住酒糟鼻胳膊，大声说道，“这年头拜神仙有用村里还至于缺水吗？快走！”
“就几下！我很快的！这人参挖出来，今年冬天我们就可以不用上山了！”酒糟鼻还是不愿离去。
迷雾已经逼近，隐约可以听到里边刺耳的呻吟声。
徐三见状哪还去多想，生拉硬拽就要将同乡人拖走。
酒糟鼻村民看着根须还未完全清理出来的人参红了眼，他只能放弃。
可这时，一只手按在徐三肩膀上。
易宁指着人参说道：“继续采，人参根须太过娇弱，不宜长时间暴露寒冷中。”
“你想害死他吗！”
徐三气愤不已，只是还不等他多说什么，易宁便又道。
“你们这套请神的办法太老套了，我家乡那边有更有效的。”
“？？？”
徐三懵了下，其他村民也齐齐看来，酒糟鼻眼中带着浓浓期盼。
便见白衣公子朗声说道：
“作甚勿甚，伏厉敕令，山鬼退避。”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有着惊人魔力，近在咫尺的浓雾迅速退走，比家犬还要听话。
“我他娘嘞？这啥玩意？”酒糟鼻重重拍打自己脸颊，疼痛感让他明白这一切是真的。
“伏厉是谁？哪个山神？”徐三也觉得一切不真实。
易宁回答：“一个修为很高的仙人，凶厉得很，屠杀过百万鬼物，天下鬼类都怕他，以后你们采山遇到邪祟，就可以重复我说的那九个字。”
“真的？！”
“效果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易宁笑着回答，又对懵逼的酒糟鼻村民喊道，“还不快挖。”
“噢！对！”后者反应过来，赶忙回到土坑前，仔仔细细清理人参根须。
之后便是有惊无险，一颗足有小臂长的人参被整整齐齐放入竹兜中。
“你救了俺们，还告诉这么重要的祈福词，这次你赢了！”
酒糟鼻第一个跑来，认输的同时还拍胸口保证，“这人参卖了钱，这位小先生拿五成，徐哥没问题吧？”
“自然没问题。”徐三也是感激得很。
易宁摆摆手：“钱我不缺，不如给我引荐下那位叫徐霞客的小伙。”
“好说！”
...
黄昏时分，
当一行人回到村里，天已是半黑状态。
但几位采山人都没回家，亲自将易宁带到村角的一间篱笆小院。
小院屋子也只是简简单单的茅草房，但收拾得极其干净整洁。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正坐在屋檐发呆。
徐三推开院门大声喊道：“四娘，你家霞客呢？这有位客人想要拜访他。”
“喔，是三儿啊，我家崽一早就去青铁河河伯庙求水，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