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训斥
“那天我瞧着杜大人在上马车之前站在官道边看了很久，还仔细地问一位老人咱们陵阳县的边界，我就猜到他一定会按照旧例将陵阳县先摸一遍，至于何三娘，谁叫她话里话外刮带上了我家里人？那顿拳脚是她应得的。”沈月棠耸耸肩。
“那你为什么要你小舅母替我去？”梁元宝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今天是你在那，冯四海怎么敢这么猖狂？那县太爷的处罚肯定也要大打折扣了。”王氏却想明白了。两个女子站在一起控诉冯四海仗势欺人，总比一个壮汉有说服力的多。
“你怎么能确定，县太爷今天一定会出现？”一直沉默的沈老太太突然发问。
“其实我没有十分的把握。”方才侃侃而谈的沈月棠此刻却缩成了一直鹌鹑。
“那你还叫你小舅母和你去？若是今日县太爷没来，你和你小舅母不是都要遭人打？那冯四海牲口一样的脾气，还有何三娘在旁边加坏话，你和你小舅母能囫囵着回家来？”沈老太太一巴掌拍在炕柜上。
沈月棠自知理亏，赶紧从炕上跳到地上站好，低着头向沈老太太认错。
“祖母，我是有依据的。”沈月棠小声解释。
“什么依据，你说来听听？”沈老太太板着脸问。
“但凡县令去一个新的地方任职，按规矩都是要绕着辖区走上一圈。我这几日摆摊，听说大后日是知州大人四十岁的寿宴，新来的县令怎么能不去拜码头？从陵阳出发到州府，最少也要两天，所以最迟后日一早县令就要赶路，那也就只有今天、明天这两天可以来官道视察，我猜县令大人出发之前一定还要留出一天来交代琐事，所以八成是今天来...”沈月棠往沈老太太跟前挪蹭，拉着沈老太太的袖子撒娇。
“你说的全都是你猜测的，我只问你，万一今天县令没来，你预备怎么办？”沈老太太板着脸继续问。
当然是板凳菜刀，有什么抡什么，左右自己现在肌肉很发达，决不能吃亏罢了。但沈月棠并没有说出口，这种近身肉搏的战术在沈老太太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见沈月棠不出声，沈老太太更生气了：“你呀你呀！你这就是在赌！若是你算错了，今天那冯四海的拳头可就要扎扎实实落在你身上了！退一万步，就算你不在乎拳脚，你小舅母怎么办？若是她真像之前摆摊的人一样被冯四海打伤，你拿什么赔？”
“我不会叫小舅母受伤的！”沈月棠看着王氏，言辞恳切。
“沈伯母，我相信小棠。”王氏温声替沈月棠求情。
“从你们回到红棉村以来，小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她是个有谋划的好孩子，绝对不会拿我和她自己去当赌注的，她心里肯定有主意，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所以沈伯母也不要再生气了，无论如何，小棠确实一石二鸟，既惩罚了冯四海夫妇，又叫县太爷撸了赵玉符的里正，结果摆在这里，小棠也算是为民除害。今天咱们该给小棠庆功才是。”王氏暗地里推了推梁元宝。
“就是就是，昨日有人找我做木匠活，给我送了一大块猪头肉，我和福哥儿他娘留着没动，小棠，你和我一块去把它拿过来，你厨艺好，今天就索性把它煮了。”梁元宝笨拙地替沈月棠解围。
“小舅，你和舅母去吧，我有些话想和祖母单独说。”
听见这话，梁元宝夫妇识趣地离开了。
沈老太太怒气未消，依旧背过脸去，不看沈月棠。
“祖母，我知道你不是真生我的气，你只是心疼我。”沈月棠坐在沈老太太身边，将头靠在她肩上，鼻尖传来一阵阵的皂角味。
沈老太太并没有推开沈月棠，而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小棠，其实按照你的手艺，即便不和冯四海夫妇抢那摊位，你的生意也不会差，何必一定要和冯四海夫妇对上呢？”
沈月棠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从根上来说，她是个现代人，又是个读了十几年书的大学生，她从根本上就不能接受有人仗势欺人，她做这么多事，其实是想要捍卫心中的平等和正义。
再从功利的角度来讲，即便她选了一个很差的地势，但她的生意总有做起来的一天，到时候冯四海依旧会觉得是在她的碗里抢食，与其那时候再费心思解决，还不如趁着杜从奚刚来陵阳县给他一份大礼。
今天的事一出，不管杜从奚是假清明还是真公正，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算是烧起来了，还是在官道上当场发落了冯四海，很快这位杜县令“爱民如子”的称号就会传遍整个陵阳，这一波沈月棠和杜从奚属于双赢。
何况要想把生意做大，一定要和“当政者”搞好关系，这一次无论如何沈月棠也算是在杜从奚面前刷了一回脸，希望日后能有所助益。
“祖母，冯四海是个欺行霸市的，即便咱们不去招惹他，他就能放过咱们了？还不如一了百了。”伟人曾经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沈老太太拍一拍沈月棠的手“我这辈子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三个。所有的儿辈孙辈加在一起，我最疼爱的便是你。自打你娘没了，你没少吃苦，好容易如今从那苦汤子里脱身，我真是不想让你再受一点委屈，你明白吗？”
沈月棠用脸颊轻轻蹭沈老太太的肩膀，小孩儿一样撒娇：“我就知道祖母心疼我，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这边沈月棠在和沈老太太享受天伦之乐，那边杜从奚正绕着陵阳县的边界视察。
来这四五天了，杜从奚逐渐适应了辽州的气候，辽州比蜀中干燥，平安昨天夜里还流了鼻血，但好处就是比蜀中凉爽许多，只要戴一顶竹编草帽遮阳即可。而且辽州口音也很有趣，百姓又淳朴直爽，杜从奚很快爱上了这个地方。
从官道离开后，杜从奚便跟着衙役去了槐树村，路上却一直想刚才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