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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百兵谱第十三位,寒霏剑(4000字)

过了很久很久,酒楼中很久不再有声音。

那些人不说话,更不动,好像定住了一样。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但是大概可以猜得出他们在想些什么。

他们在怕!

毕竟阎信杀死得是一百多号人,不是一百多头猪,而且还是一百多号魔教余孽。

在除魔大会之后,但凡活下来的魔教余孽,无一不是有赫赫凶名之辈。

这片刻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上官明月来了。

他走来了。

走向一家三口。

上官明月是江湖中有名之人。

有名之人自然会惹来许多关注。

在安静的时候,人们常常关注月亮。

酒楼中人全在瞪着眼睛看。

毕竟上官明月酷爱女人,更爱美人。

这是江湖皆知的事。

上官明月虽从未做过强抢他人之妻这种事,但凡事都有第一次。

也许,这就是上官明月的第一次呢。

尤其,那位女子确实很美。

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手很美。

她的腿很美。

她的脸很美。

她的身体很美。

十全十美。

毫无缺陷。

她像一块精心塑磨成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且那么柔软。

不肥不瘦。

不长不短。

握在手心把玩里刚刚好。

即使最会挑剔的男人,也绝对挑不出丝毫毛病。

任何称赞美的语言都无法形容她的美。

因此,只能用最简单、最直接的词形容她。

她美!

很美、很美!

这是一个绝对会令所有男人魂牵梦萦,永生难忘的女人。

即便皇帝后宫娘娘,也无非长成这个样子吧。

所以那些人都在瞪大眼睛等着看热闹。

这么漂亮的女人,对男人有着致命吸引。

这么美的女人,就算是大光明寺的和尚,恐怕也会动凡心。

更何况,上官明月是个爱美女之人。

正如那些嗜酒如命之人一样。

他是否也会为了美女,可以不计较自己的性命。

可惜,没有热闹看。

他们没有因为女人打起来。

上官明月一阵脚步走过去,走得很轻,很慢,很小心。

他好像很怕,害怕惊动了眼前的佳人。

那一男一女好像是夫妻,一旁目光炯炯的可爱女娃好像是他们的孩子。

这对年轻夫妻的年纪都不大。

如果他们真是夫妻,实在是很令人羡慕的一对夫妻。

尤其羡慕夫妻中的男人。

可以娶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妻子,也可以拥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男人看到这一幕,应该只有恼,嫉妒得有些恼。

上官明月走过来,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阎信平静道:“若是朋友,当然可以坐在这里。”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上官明月说得坐下。

与上官明月交朋友很难,但是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沉默。

良久沉默。

上官明月突然像不会说话了一样。

正如嗜酒如命之人见到美酒的反应一样。

嗜酒如命之人只会专心品味着美酒。

嗜色如命之人也会专心品味着美色。

上官明月很高兴,那是他见到绝色时的表情。

现在,他一连见到两次绝色,而且是在同一个人身上。

上官明月其实早注意到了这个女人。

一个这么美的女人,他岂能不注意到。

然而女人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对面的男人,自然注意不到他。

一次也没有注意到他。

好像有一次。

那是他刚开门进来的时候,冷风和冷雨打了起来。

女人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又将目光放到了她对面男人身上。

这是上官明月在同一个人身上看到第二次美。

她的眼睛,眼睛里的那股感情,太美!

江湖人皆知上官明月喜欢美,却不知他只喜欢欣赏美。

花很好看,难道就要把花摘下来吗?

上官明月认为,好看得是花,也不是花。

若将花摘下来,时时刻刻,不停看,那么再好看的花,也不会再美。

唯独有一点很可惜。

十分可惜。

她喜欢的男人眼中,并没有美,只有冷。

仿佛冬天一样冷。

仿佛刀子一样冷。

不管是冬天还是刀子,对于花来说都是致命的。

上官明月想让这份美更加完美。

他眉头紧了紧。

阎信眼眉也皱了皱。

他一直在观察上官明月。

“你来了。”

阎信打破了平静,几乎一字一顿,语速很缓,很慢。

上官明月先一怔,再一笑:“是的,我来了。”

“你好像有烦心事。”

“我烦心事很多。”

“烦心事越多,越应该喝酒。”

“我不喜欢喝酒。”

“你一次没喝过酒?”

“一次没有。”

“没有喝过酒,怎能知道你不喜欢。”

“我看过喝醉酒的人,我不喜欢喝醉酒的人,也不喜欢成为喝醉酒的人。”

“那你喜欢美吗?”

“喜欢。”

“你觉得喝醉酒的人不美吗?”

“不美。”

“可是你怎么知道喝醉酒的人觉得自己不美呢。”

“我......”

“所以你要喝酒吗?”

“好,我喝。”

那些江湖人尽管没有看到上官明月第一次因为争抢女人而打架,却看到了上官明月第一次喝酒。

也算是不枉此行。

上官明月刚喝上一口,立马红了脸,咳嗽起来。

阎信盯着他的脸:“感觉怎么样?”

上官明月擦了擦嘴角的酒:“难受,不美。”

“再喝。”

“不美还喝?”

“你没喝醉,所以再喝。”

“好!我喝!”

一碗接一碗。

直往喉咙里灌。

“渔墓婵”托着腮。

她没看上官明月。

尽管是上官明月第一次,但是她不感兴趣。

好像这世上没有她感兴趣的,除了她面前这个男人。

上官明月喝醉了。

喝醉酒的人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这世上很多人想灌醉上官明月。

有男人,也有女人。

当然,更多得是女人。

可是上官明月这意义特殊的“第一次”,却是被阎信拿走的。

“朋友,我叫上官明月,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明月眯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嗡嗡道。

“你不必问我的名字,我也不会跟你攀交情,不如相忘于江湖。”

阎信拿刀,站起来。

他已喝完了酒,也吃完了炸花生米。

“相公,你不杀他吗?杀一个喝醉酒的人,应该很简单吧。”

渔墓婵,也是渔小仙,她娇笑道。

笑声中轻柔狡黠,好似春风。

“杀一个喝醉酒的人当然很容易,可若是他没喝醉呢。”

阎信走了。

他有自己的打算。

现在也不是开杀的时候。

他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阵冷风,吹得人身凉,心更凉。

江湖人都知道,上官明月不爱喝酒。

一个不爱喝酒之人,一个从来没喝过酒的人,自然也不会喝酒。

这样的人理应很容易醉,不会喝酒也理应很容易成为他的弱点。

可若是,不会喝酒只是上官明月故意暴露的弱点呢?

可若是上官明月实际上很擅长喝酒呢?

若真如此,就太可怕了。

可还有更可怕的。

除了醉醺醺的上官明月外,其他人齐齐身形一震,脸上涌现惊骇,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一幕。

阎信只不过打开门而已。

只不过门外堵满了人而已。

酒楼外。

长街上。

尽是脚步之声。

也尽是踏瓦之声。

不绝于耳。

放眼望去,皆为天魔教徒众。

阎信没有动,站在门口。

背对着酒楼众人。

面对着门外众人。

任由风雨扑面。

风雨从他身体两侧吹了进来。

可是无人敢大声嚷嚷,叫他关上门。

一些人感到冷。

还有一些人,感到更冷!

那是杀机!

“噌”一声轻响。

那是剑出鞘的轻响。

那是谁的剑?

没有一个人看到那是谁的剑。

也来不及看到那是谁的剑。

一抹难以形容的寒气在酒楼中回荡。

那是剑的寒气。

亦是剑气。

剑气所过之处,连吹进来的风和雨都仿若被一截两半。

再冷冽的风和雨,也不如此次剑气冷冽。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头皮发麻,心肺皆颤。

“噌”一声轻响。

那是剑回鞘的轻响。

活着得人不禁松了口气。

剑已回鞘,意味着该杀的人已经杀了,剩下之人自然可以活。

“回禀副教主,属下已将冒犯教主之威者屠尽。”

陆锦站在阎信和渔墓婵身后,朝着二人拱手道。

话说完,后面一众脑袋齐刷刷落下。

酒楼里瞬间少了三分之二的活人。

酒楼里瞬间多了三分之二的死人。

阎信轻“嗯”一声。

电照长空。

雷声震耳。

凄白闪电仿若一把神兵利器刺透了昏暗雨幕。

也照亮了酒楼里那一张张惊诧、震撼、骇然、动容的脸。

也照亮了酒楼外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

无论是酒楼外,还是酒楼内。

无论是哪一张脸。

他们都在看向同一个人。

阎信!

阎信一袭黑衣。

腰胯寒刀。

往前迈了一步。

那一步异常沉稳。

“吾等恭迎正、副教主法驾!”

众天魔教教徒齐声喊道。

声音齐得好像一个人。

阎信迎风冒雨,屹立于长街之上,屹立于一众教徒中间。

这一刻,他好像站在了天地的中央!

谁都没有想到。

天魔教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天魔教正、副教主已然来到这里。

杀害一众江湖高手的入夜春雨陆锦居然也在这里。

原来,他们要等之人,早来了。

直到阎信和渔小仙在一众天魔教徒的簇拥下走远,酒楼里依然是那么静。

酒楼里的人依然是不敢动。

连眼睛都不敢眨。

只有上官明月趴在桌子上。

一副伶仃大醉的样子。

真好。

现在那些酒楼里的人也想喝醉。

至少不用这么担惊受怕。

门开。

风雨请进。

这一刻,酒楼众人心跳齐刷刷静止。

他们以为天魔教又回来了。

可是只有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外。

这个年轻人也不是天魔教之人。

他走进了酒楼。

从风雨中走了进来。

虽是如此,但他身上衣物却没有一点湿透的样子,也没有被风吹得凌乱。

他的样子好像固定住了。

世上风雨、酷暑、寒霜、亲朋......都影响不了他。

尽管来者不是天魔教之人,但是酒楼众人依然不敢太大声呼吸。

皆被这个青年身上的气质所摄。

冷!

太冷!

天寒地冻。

滴水成冰。

手冷得苍白。

不光手冷得苍白,脸也冷得苍白,白得病态。

他一身是白,唯独眼睛是黑的。

黑的深邃难测,宛如无月照明的夜。

在这个人身上,瞧不见半点明艳鲜活的色彩。

甚至连半点生机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白衣之下裹着孤独的身体。

这是一具永远不会倒下,会一直屹立在天地间的身体。

看到他,回想起冬天。

白雪皑皑的冬天。

死气沉沉的冬天。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冬天杀死的冬天。

他人冷。

剑也冷。

年轻人手上握着一把剑,白的剑鞘,白的剑柄。

白剑有很多。

冷的剑却很少。

他手上这把白剑就很冷。

百兵谱第十三位,寒霏剑。

这样的剑岂能不冷。

他人冷。

剑也冷。

可名字更冷!

他叫严寒。

叫这种名字的人岂能不冷。

此刻,严寒来了。

他一来,酒楼更冷。

门关上。

冷罩在每一个人。

冷得连身子骨都冻住。

冷得连上官明月都装不下去了。

他看到了上官明月。

虽然酒楼里有很多人,也有很多尸体。

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尸体。

但是他只看到了上官明月。

因为其他人不配。

本来连上官明月也不配。

只不过他需要从上官明月嘴中询问出一些消息。

这里很奇怪。

明明是个酒楼,但是这里的人却全都不在喝酒。

这里很奇怪。

明明不是个学堂,但是这里的人全像被教书先生惩罚一样站着。

可是严寒不在乎,这个世上也没有他在乎的。

严寒手里握着剑,坐到上官明月对面。

他冷道:“天魔教来了。”

声音冷得像是在审讯犯人。

江湖上很少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去问上官明月。

连那位被上官明月折服的表妹,此刻也不敢替上官明月打抱不平。

表妹直冷得牙齿打颤。

不只是她。

很多人像一条狗。

一条闻到了老虎气味的狗,不自觉生出恐惧。

“谁......谁来了......”

上官明月还在醉。

醉得不省人事。

安静的酒楼倏然一寂。

一道寒光起得快,散得更快。

如风如影。

快得难以想象。

只在瞬息之间刺破了空气。

不带半点生机点在了上官明月的咽喉上。

剑快。

可上官明月也不慢。

他起来了。

喉咙顶着剑。

他无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