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杀(4000)
坏水道人狞笑一声,提剑截断了风雨,拦腰而斩。
即没有鲜血飞溅,也没有肠子坠地。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其实我怀疑每个人,毕竟,那可是富可敌国的银子,只是你按捺不住贪欲。”
阎信如风筝般飘荡后撤,同时刀尖一送一搅,风雨成旋。
老道表情如夜枭般凶戾,拔地而起,腾空两三丈,剑尖斜下而刺,响起一声刀剑交鸣。
地上残叶承载着滴滴点点雨水,震得扬起。
坏水道人飞天而上,又俯冲而下,两只浊眼瞪出,宛如秃鹫。
惊天杀意明明白白,阎信提纵起落,甚至轻功用得略胜一筹。
单纯只是胜在了《魔龙天上魔龙游》的武学精妙上。
林海中,阎信翩然踩在树尖上,顿时劲风掠过,只见,漫天黄叶,掺杂雨水难解难分。
坏水道人同样踩上了树尖,与他面对着面。
“富可敌国的银子,难道你不动心?”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你和君子剑一样虚伪!”老道似笑非笑,眼光阴森森,又说,“你我二人不如放下刀剑,平分财富。”
“你在担心拖得久了会生变故,行缓兵之计,对我没用。”
猝然,阎信惊觉一抹刺骨杀意,眯眼定睛,见到漫天寒星,数十颗铁蒺藜砸在他身上。
直直扑在地,立马翻身站起。
坏水道人咧嘴阴笑,剑一横,身如游龙。
所过之处叶子飞旋,风雨激荡;树枝惊得震颤连连,来回摇晃。
阎信脚下不停,身形横移,显得有一些不紧不慢,不是不想快,而是快不起来。
节奏一乱,满盘皆输!
江湖,就是这么凶,这么险!
长剑一刺,划过脸,飘下一缕断发,又多了一条伤口,流淌出血水。
阎信并未说话,更未喊疼,只是眼神变得阴戾,脸色跟着冷厉。
好暗器!
老道脚下步步逼近,冷冷笑道:“这里倒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忽有股邪风大涨,乍见眼前一花,急魂残影径直而来。
直奔脖颈,一剑接上一剑,浓郁杀机令人头皮发麻。
阎信身形一斜,双脚沾地,身似陀螺于雨水中一转,人已闪绕到一侧,飞起袍袖中,藏着探其腰腹的刀。
“魔恸大悲哭细雨!”
魔恸大悲!哭得不是细雨,而是血雨!
老道嗅了嗅,闻到了血腥味。
换作别人,可能已然怀疑自己身上中了一刀,因而慌了心神。
显然,坏水道人经验更丰富一些。
他看见了阎信的刀,已窥探先机,当即冷笑一声,剑身一横。
“惊雷剑典,第一式·晴天霹雳!”
滚滚雷声自剑内迸发,轰鸣作响。
阎信见势撤招,飘然急退。
老道紧追不放,振臂腾空。
《惊雷剑典》出自玄天观,虽比不上《玄天九转真宝典》这等江湖神功,但作为剑招,依然可圈可点。
《惊雷剑典》是他机缘巧合学得,只会一式,而且并未有人教导,全凭自己琢磨。
就算招式学得没那么规范,老道一剑使出,也是大不同,大凡响。
阎信薄唇紧抿,眼看一剑飞来,脚踢刀鞘,撞了上去。
趁这一刹那变招,快刀对上快剑,一抹腥红恨!
随两人一近一远,细雨秋叶跟着起起落落,眨眼间,碎成了粉末。
“玄天观的剑,果然厉害。”
实际上,无论《魔恸大悲哭细雨》,还是《一抹腥红恨》,都不比《惊雷剑典》差,差得只是内力。
两人至此各自撤开距离。
老道站定脚跟,森然:“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身怀两门魔功。”
他笑得好似恶鬼,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不愧是老江湖,一交手便瞧出了端倪,看出了阎信底细。
阎信握住刀,咧嘴一笑:“怕了?”
坏水道人一阵怪笑,杀心大盛:“你不如教教我?”
“好啊。”阎信抚刀,认真说,“记得托梦。”
说罢,魔龙飞出,刀随身当空飞旋,转出一团可怕黑气,将漫天风雨落叶卷得稀碎。
只觉得那团刀上黑气飘忽不定,左右往复,虚实莫测,防不胜防。
“你不是我的对手。”坏水道人手一抖,剑光一颤。
“你说得对,我一个人,当然不是你的对手。”
坏水道人杀性刚起,闻言心头一凛,如坠冰窟,狠辣剑势竟随之一缓。
仿佛四面八方俱是杀机,令人窒息。
心不在焉之际,阎信横刀在手,不退反进,面露狠色。
贴近瞬间,一刀斩向胸膛。
转瞬之间,坏水道人嘴角上扬,突然回过了神。
风雨扑面,杀机袭来,阎信眼仁泛红,嘴里咬出了腥甜。
更深知,在这片江湖上,倘若真的小瞧了天下英雄,只会吃大亏。
坏水道人又何尝不是在将计就计呢。
这便是江湖上的高手!
功夫高,心计更高!
老道一剑立在身前,不偏不倚,将刀截了下来。
二人四目对视,相距分毫,雨水于彼此之间零星飘洒。
阎信瞳孔缩了缩,脸色一变。
他听见了,那是利刃划破风的声音,短促快急在雨中响起。
这个距离,等注意到再做打算,便晚了。
老道并未抬手,灰蒙蒙短刀,笔直插进了腹部。
“小子,给我死吧。”
衣衫绽裂,皮开肉绽,血雾喷薄。
阎信喉舌间发出嘲弄尖笑:“你弄疼我了。”
坏水道人眼中满是得意,下一刻,他表情凝固,双眼凸出,脸上浓浓的难以置信,颅定老发立了起来。
坏水道人惊恐:“你......”
阎信此刻长相着实古怪,宛如地狱恶鬼,让人颤栗。
“惶惶魔相,狰狞无常!”
《魔相功》,上不了九天揽月,下不了五洋捉龙,却可改变自己容貌,见者无不惊慌胆颤。
从而在这一刹那创造出生死搏命中一个时机。
坏水道人醒悟怒喝:“魔功!”
阎信左手久藏袖中,此刻倏然探出,晦暗残影:“魔擒折枝手!”
抓住了老道一只手,往前一送,往后一扯,撕裂拽下。
阎信一招得手,连忙后撤,急得溅了一身泥水。
他看了看断手,瞧一瞧断臂,不禁嗤笑。
坏水道人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呜咽挤出:“还给我!”
他受得是重伤,阎信受得是轻伤,又着急了些,破绽多多。
阎信拿着刚拔出腹部的短刀,站定在地,带起了一缕血线在空中。
血珠顺着短刀,一滴一滴。
老道捂紧咽喉,仿佛想将热血堵回去。
可惜,血液自指间流失,生命一同流逝。
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即便如此,老道也不忘死死瞪着阎信,他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
恨怒到极致,双目充血,呜咽之声宛如鬼哭,指缝间血流不止。
他本不该败的,怪得是魔功诡异!
风雨连绵,呜咽已断。
感受着腹部剧痛,阎信面色苍白,抿了抿有些干裂嘴唇,眼神平静。
《三垢浊烂腐心佛经·嗔卷》
方才领悟得魔功,搭配上《三垢浊烂腐心佛经·贪卷》,完全将坏水道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太上拘魂祭天大魔功》,坏水道人表情变得扭曲僵硬。
阎信横刀在手,眼神中,甚至,多了一丝隐晦狷狂。
“阎兄,你没事吧?”
钱万金走过来,瞧上一眼坏水道人,尸体表情像极了鬼怪,他心中一颤。
毕竟,这类人极易走火入魔,性情暴虐,魔功学得越多,越危险。
阎信摇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
“多亏了阎兄相救。”钱万金抱拳道谢,犹豫了一下,说,“只是......渔姑娘那边,一个人可以吗?”
“那个女人可比我厉害得多,阴险得多。”
❀
老庙中。
一个昏迷女人正捆住了身体。
“师傅,接下来怎么办?”
男人皱了皱眉,这件事本身便如临虎穴龙潭地,脚踩钢丝步步悬,再听完回禀,他已觉察到一些不对劲。
眉头仿佛拧成了一条直线,忽得意识到什么,沉声说:“白痴!你上当了!快点走!”
谁是真绑匪,谁是假绑匪,关键不在于谁绑架了宫紫霞,而是宫紫霞在谁手上。
“你有些脑子,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刚打算离开之际,忽有声音响起。
在老庙门口,拦住了一个人。
身躯不高不大,却充斥着一股令人心惊胆颤的霸道,以及无与伦比的威势。
男人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叱咤江湖的人。
天魔教主,渔飞扬!
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位拦路姑娘,好像也姓渔!
白瑜之颤了颤腿,他是一个贼,就算道上朋友给个面子,称一声“盗圣”,在这种大人物面前,也不够看。
渔墓婵一袭素简衣裳,木簪布衣,身上单薄纤瘦,挂满了雨珠,普通得像一个邻家女孩。
可堂堂天魔教主之女,怎么会是一个普通女孩呢。
谁信,谁傻。
曾经有一个傻子信了,于是付出了代价,成了她相公。
渔墓婵笑得可爱,笑得漂亮,笑容中,有一股寒意!杀意!
面向渔墓婵不请自来,白瑜之藏起了怕,坦然道:“你身上,仿佛有故人之影。”
老庙外,风雨甚急,渔墓婵侧头斜眼一睨,娇媚道:“我父亲可不会认识一个贼。”
白瑜之僵硬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在下仰慕渔教主许久,你我平分这笔银子,如何。”
渔墓婵连拒绝都那么美,她道:“不如何。”
白瑜之看直了眼,除非是高僧沉浸佛法多年,否则不可能挡得住。
渔墓婵指尖轻抚,妩媚放荡,一瞬间,放出无数寒芒。
当一个男人变得迷糊之时,他离死已经不远了。
暗器争鸣之声冷冽,寒芒一闪即逝。
兔起鹘落间,白瑜之指尖一闪,致命暗器消失无踪,冰冷道:“那么,我只能送你一家团聚了。”
杀心已起,他身旁弟子疾步冲着渔墓婵而去。
他,正是“麻雀四风”中唯一没找到的人,北风。
忽间,屋顶一破,仿佛大山坠落。
北风迫于无奈,停了下来。
“小姐,他交给我吧。”老鸨子呲牙道。
渔墓婵轻“嗯”一声,本是舒缓步调倏然一提,闪身一晃。
她越过了北风,朝着白瑜之走去。
在她身后,只觉得一阵香风刮过。
北风脸变得涨红,胸口心脏剧烈得好似要蹦出来,胯下肿疼难耐,滚烫燥热。
毒!
而且是区别于春药的春毒!
到了这时,白瑜之表情已变得诡异。
渔墓婵罩上了一层难言魔力,三千青丝飞扬如雾,腰如拂柳,娇媚动人。
宛如画中玉女走到了现实,令人难以抗拒,连寒风都变得温热。
渔墓婵媚眼如丝,连连娇笑勾魂摄魄。
“极乐教魔功!”
白瑜之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顿说出。
即便是他,此刻也不由得春心荡漾。
他猛将舌尖一咬,强稳心绪,两脚虚提。
身畔秋风如浪迫开,白瑜之要逃!
他是“盗圣”,轻功虽称不上天下第一,但若一心想跑,很少有人追得上。
白瑜之双足势如推山,脚下屈步一跃,内力迸发。
冷风冲天激起,刮得人睁不开眼,整个庙宇尽被淹没。
渔墓婵不由分说,寻找白瑜之位置,她不可能放他离开。
渔墓婵身怀三大魔教魔功,倘若消息传出去,定会提前引来全江湖追杀,从而打乱她的布局。
“跑得掉吗?”
渔墓婵盈盈一笑,隔空虚握,乱风朝着她掌中急匆压缩。
《七大无上魔功·其一·只手纳尽天地日月星晨光》
白瑜之来不及庆幸,风便乱了,不受控制得像惊涛骇浪,仿佛卷入了大海之中。
白瑜之惊疑回头望,发现自己正在被风浪送到渔墓婵跟前,顿时一声怪叫。
离得越近,冷白脸上便多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他怕了。
身子一耸,刚打算开口求饶,双眼却瞪圆了。
《天魔解体大法!》
筋骨移位,噼啪作响,寸寸摧折。
四肢轰然下沉,白瑜之像摔在地上的瓷娃娃一样支离破碎。
旋即直直栽倒,死得干脆。
至于北风,在中了春毒之后,更不可能是老鸨子对手。
“你......好漂亮......”宫紫霞幽幽苏醒,看着救她之人,情不自禁道。
渔墓婵眼神渐渐变成了一条线,一根丝,轻咬着嘴唇,目光迷离,好似在说些什么。